他忽而將她提起,二人對面而坐,僅這片刻間他的熱情不在,瞬間散發出寒冰之氣全然將她籠罩。陰冷刺骨的眸光攝取她心魂,眸底一片驚濤駭浪翻湧。
奚鈺莫名,前一刻的繾綣旖旎片刻不到全然消失,接踵而至便是他此廂駭人神情,望著他,眼裡有著倔強。盛絕手一伸在她來不及躲閃之時扯了她衣裳,外袍翻飛落在地面,緊跟著手扯上她內裡衣襟往身前帶,噴著迫人氣息質問:
“為誰穿的縞素?”
她裡間赫然裹身的是件素白的縞素,她終算明白他此刻為何突然大怒。既已被發現便大方承認:“親人。”
“親人?那些個活該千刀萬剮死上千萬次亦不足惜的奴才是你的親人?你堂堂親王需將那些個螻蟻賤民放在心上而與孤王作對,這便是你所謂的親人?”盛絕語氣生冷,寒氣逼人。
“至情之深,莫逆相交何須講那些個身份?若如此說來皇家盛氏先租曾經亦是耕田種地的農人,身份比之更為不堪,當日的先租,何來高貴而談?”奚鈺同樣怒而回應,更不願苟同他的想法。
她也明白他所處高位,深受尊卑禮教禁錮,深遠的奴隸制度進化到如今的封建王朝,制度迂腐卻依然屹立不倒那便也附和了世風發展,這耐以千年維繫的帝國統治便就是以君王有道,君臣之別等倫理綱常所維繫,以下犯上乃大不敬,正因這些個繁文縟教封建帝國才得以匡扶。她是明白,卻不苟同。
“鈺兒,你當真還要因那些個已死之人與孤王相對?”盛絕怒問,他怒的便是她這心分多人之處,他予她是全部,她予他卻微乎其微。他是君,是王,她亦然同等對待,這叫受盡了千擁萬戴的君王如何能平心中怒火?
奚鈺推開他坐得遠遠的,忍下心中惱意,“陛下,請您講講理好麼?”
盛絕怒而視之,不願多聽。奚鈺沒法子,又往他身邊坐,他伸手抓她的手她一怒拍開。盛絕被拒,眸裡當即蛇毒信子嘶嘶迸發,瞧得她心裡一個哆嗦,乖乖的又自己將手遞上去。盛絕握住她的手,以為她這廂是認錯求和。然,卻聽她道:
“我與臨江相處三載,至來了這盛都他便跟在我身邊為我搭理府上雜務,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梅生、君顏、千痕相隨兩載,惺惺相惜榮辱與共。清月與我情同姐妹,比之親人更近,我能肯定,倘若你當日當真送我去刑場,他們亦會相隨,如此盛情我今生無以為報,難道他們人已去我這般都不能為其而做?九叔,鈺兒並非向著他們而與你相對,難道鈺兒所為九叔不能理解麼?”
盛絕瞧著她一張極為認真嚴肅的臉怒得來恐傷她心,不怒得來他自己內傷,陰沉著臉色久久不語。
他是君,自小便在兄弟相殘的惡劣環境裡成長,他本是大妃所出是嫡子,然,大妃離世二妃成了國母,他便至那時起不再受先帝寵愛,小小年紀便要學會如何忍耐如何保命。身邊之人無一可信,不是他人情淡漠,而是他生來所接受的與她所接受的便有天壤之差,她不苟同他的思維,他同樣不贊成她的想法。
奚鈺見他不言,再道,“你雖不曾殺人,他們卻因你而死,我如今是對不起他們而同你在一起,九叔你不能諒解一些麼?”
盛絕臉色更為不悅,道,“孤殺該殺之人,你說之人與孤王有何關係?”
“臨江與千痕與你無關,可梅生與蘭君呢,素言與清月呢?你將我身邊忠於我之人全部除去是欲完全掌控於我麼?”奚鈺痛聲反問。
盛絕忽而冷聲道,“那顏君瀾本是罪臣之後,苟且了多年如今殺他並不為過,你後院中的梅生善妒成性,不除恐擾你心安。而那素言區區一個螻蟻賤婢孤王還不放在眼裡,她的死是她自己釀成。尚書之女清月人健在又何須賴於孤王?你是找不到元兇便通通將怒火往孤身上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