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地掛在小子們青青唇邊的茸毛上。他們穿著寬大的校服,書包上晃盪著希奇古怪的小飾品,在公車站擁抱、在地鐵站接吻,等到鹹鴨蛋冒油的時候,他們已經不知道作了多少孽。羨慕他們啊,羨慕春天裡的那股子騷勁兒。”
好笑地看著他。你說我們家童航沒有紈絝子弟的情調,又是鬼扯,瞧他這傷春,傷什麼呢!
“真的,老婆,如果我們都是一個劇本該多好,《牡丹亭》四百歲了還能找年輕漂亮的人兒來演,一千歲了也還能找年輕漂亮的人兒來演,它可以象魔鬼一樣生生世世永恆地霸佔青春,吸吮著一代又一代的美麗————”
“老頭子,怎麼,覺得自己老了?”
我食指一勾颳了下他的鼻子,卻被他大手一包,溫暖地包在掌心裡,
“餘米,我們會慢慢變老,我們的虎子在慢慢長大,我們以後會經常在這樣的情景裡傷春,傷逝,可是,我想跟你表達這個意思,即使老天垂憐我,給我再漫長的春天,我童航只有兩個不悔,一,娶了餘米,二,選擇了這樣平凡的生活。請你記住。”
他握著我的手,眼底在笑,溫暖的說著堅定的話語。
至此,浮躁多日的心,終於,沉靜下來。我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
28
俞浦給我電話,說想和我單獨見一面。我到不奇怪他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只是蠻意外他約我見面的地方兒,“君悅聽吧”,聽起來象個唱卡拉的地兒。
這些年,跟著童航該玩的什麼都玩遍了,獨獨這卡拉OK,是敬而遠之。到不是唱不好,就是覺得現如今,沒什麼歌好唱。
這點,我和童航的見解出奇的一致,我們還是看好鄧麗君。她那個年代的情歌無論是愛情還是絕情都很溫和,唱愛的時候好象小姑娘捏朵茉莉花在鼻子前面旋轉著自言自語,唱恨的時候好象小姑娘拿條柳枝抽打溪水,最多也就濺幾滴在路人的衣襟上。“把我的愛情還給我!”這恐怕已經是最激烈、最撕心裂肺的表達了,可聽上去還是那麼楚楚可憐,無依無靠。
“她那個時代的情歌都是綿羊唱給綿羊聽的,現在的情歌是白眼狼之間的對嚎。”這是童航說的,我覺著也是,記得幾年前有一首歌是唱給負心狼的,全部歌詞不記得了,有一句印象很深,叫作:“一刀插進你心”,我想,要是鄧麗君在世聽到這樣的歌曲,恐怕要跟劉姥姥聽到西洋自鳴鐘那樣嚇得“巴拉巴拉直展眼”————怎麼這樣狠毒?呵。
直到來到“君悅聽吧”,才知道,原來真是個“聽吧”,又是有錢人發明的一個新消遣的玩意兒,其實就是個高階會所,裡面全是上萬的音響裝置,覺著,這些裝備如果讓真正的發燒友們瞧見了,要垂胸頓足!我路過一間,竟然聽見裡面有一位拿這在聽黃梅戲,有“格調”哦!
俞浦到底不是俗人,他選了一支曲子,“Moon River”。
當純澈的童聲用西班牙語吟唱起來時,驀然,心一緊。
我也看過〈不良教育〉這部電影,這正是男孩Ignacio在河岸邊歌唱的一段兒。那時,深愛他的Manolo神父在一邊彈奏,他逐漸激越,甚至有些熱淚盈眶,而Ignacio左顧右盼單純地望著他的夥伴Enrique,陽光很明媚,明媚到哀傷。我不會忘了這是部講述同性戀的片子。
俞浦坐在對面只是看著我,眼神看似平靜,我卻有理由覺得,他是挑釁!
“Moon River”是一支很煽情的曲子,尤其是在這部電影裡,遠比〈爭分奪秒〉裡用來貫穿情節的伎倆要高明許多,加上西班牙色彩的音樂,一如既往的濃烈,不,應該是壯烈,而壯烈,總是裙帶著悲劇。
我靜靜聽完這支曲子,並抬手拍了巴掌。看著他,我的挑釁一點兒也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