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見過我,帶我出谷的心意不變,那又如何?我問你,你要我用什麼身分跟你單獨出谷?我對外面的世界一點兒也不憧憬。你現在對我的感覺不過是落水的人所攀上的浮木罷了,等你上了岸,雙腿能沾地了,還需要抱著木頭在路上走嗎?你的想法未免太過天真了吧!”
這是顧冬晴第一次用類似斥責的語氣對他說話,一時間轟得他腦門嗡嗡作響。方才想到冬晴在他恢復目力後,有可能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裡,恐懼立馬滋生而來,他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希望帶她出谷,在她直白拒絕之後,竟然想維持現況,賴在她身邊不走。
他對顧冬晴還能有什麼感覺?
“我的想法一點都不天真,我只是明白去爭取我要的東西而已。冬晴,如果我娶你,你願不願意隨我出谷,到外頭生活?”他想的、他要的、他承諾的,就是一輩子的關係。“你願意嫁給我嗎?”
顧冬晴難得露出訝異的神情,他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在尋她開心,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背後有多大的責任?
重點是,他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就發下誑語說要娶她?這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話!
“現在說這些言之尚早,一切等你傷好了再談。”現在她說什麼,想必都進不了他的耳朵,待他目力恢復,親眼見過她之後,就會知道他把現實想像得太過於美好不實了。
第3章(1)
屋內最後一絲陽光,被阻絕在厚重的布幔後方,顧冬晴動手拆卸趙系玦眼上的布條。
“慢慢張眼,別急,覺得刺目就閉上,我再幫你把布條纏回去。”
花了半年時間解開他身上所中的層層毒性,休養一個月後雙眼就能辨別明暗光亮,復原情形比她料想中的好上太多了,還以為要一年的時間才會見效。但他雙眼久未見光,得覆上厚重的布條一個月,好讓眼睛慢慢習慣光亮,再佐湯藥調理,今天總算可以拆下了,她還特意在視窗披掛上墨綠色的布幔,免得操之過急反而受傷。
眼見趙系玦臉上纏繞的布條已全數褪下,僅剩兩片覆眼的藥膏,特地前來關心的谷主姚鳳、銜春,與幾名當初將傷重的他扛入谷中的師妹們全數屏息以待。
“慢慢張眼……慢……”顧冬晴單手覆在他眼皮上,感受他睫毛撫過掌心的微癢,緩緩張開纖指,讓他一點一點接受光亮。“覺得刺眼嗎?”
“還可以。”他喉頭抖出顫音,滿心雀躍地期待著,多希望現在就睜開眼睛看清楚顧冬晴,不再是由他的指尖與掌心代替。
他想見顧冬晴、他想見顧冬晴……
“別急,慢慢來,你閉上眼,適應了再緩緩張開。”她收回手退離床沿,雙手合抱站在師父與銜春中間,對上他逐漸適應光線而緩張的雙眼,心情突然緊張起來。
這種感覺讓她坐立不安,原以為能處之泰然的她,竟然生出逃跑的念頭。
顧冬晴刻意退了一步,隱去部分身軀,不想直接承受他毫無掩飾的眼神,已經夠不起眼的她站在銜春旁邊,儼然是片最稱職的綠葉。
想來也可笑,無所謂了好幾個月,從來不放在心上,偏偏到了這時候,千頭萬緒湧了上來,她居然感到害怕?!
“趙公子,如何,你看得清楚嗎?”姚鳳著急地上前關切,就怕他說出什麼都看不清楚的話,砸了“百花谷”的名聲不說,還不知道要留他到什麼時候。
趙系玦眨眼幾回,只見黑少見白的世界突然闖入了幾道久違的繽紛,他像剛張眼的雛鳥,心急地想把這世界看清。
他在黑暗中摸索出的距離一一明朗在眼前,抓握在床沿的雙手不自覺顫抖著,床沿上的裂痕不管深淺他都能仔細瞧見,細數而出,左側置盆架上一條他用了數個月的白灰毛巾,他總算能瞧見其上頭白灰的顏色,老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