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越過扶手,直射下面的停車場,因此我不能確定她是否聽到我說話。鴿子拍打著翅膀飛走了。我正準備再問一次,然後聽到她低聲地說,“我有一個哥哥。”她轉過身來。“戈登,年輕時就去世了。那時我在紐約,還沒進廠。”她臉上皺紋加深,突然間我覺得她老了,這是我見到她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你以前住在紐約?”
“住了一陣子,50年代。”
“我明白了。所以艾弗森家就你們兩個孩子?”
她點頭。我意識到她經受了太多的痛苦,先是失去了父親,然後又沒了哥哥。她生命中的所有男人。“這就是你至今未婚的原因?”
套房的門開啟了,羅傑衝進來。在他後面,多莉·桑切斯站在門廳裡,眼裡冒著怒火。羅傑當她的面用力摔上了門。
瑪麗安眉毛往上揚起,似乎在等著他的解釋。
羅傑跌坐在沙發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但膝蓋上上下下地抖動。
瑪麗安又轉向我。“戈登死後,我進了工廠。工廠賣掉後,我就去旅遊了。我覺得……我覺得我從沒考慮過婚姻。”她瞟向羅傑,“從這些天對你們的觀察來看,這事可能不算太糟。”她嘴角似乎露出了笑意。
我笑著迎上去。“還有一件事。我們要用一些你年輕時的照片;該去哪裡找呢?”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嘴巴僵住。走回房間裡,“我母親可能有一些。”
“我可以打電話問她要嗎?”我跟著她走進房間。
她聳聳肩。
“不管怎樣,為做這個影片,我也想和她面談一下。”
她發出刺耳的聲音。“祝你好運,母親討厭宣傳活動。”
“或許你可以說服她。”
“我母親?我什麼都說服不了她。我不想潑你冷水,”又馬上補充道,“我的父母曾經是——是很好的人。但他們成長的時代與我們不同。他們的價值觀受到經濟蕭條和戰爭的影響,而我們現在需要全新的做法。總之,我和她的看法有很多分歧。”
可以理解。我點點頭。
“是的。”她眼裡重燃光亮。“我知道你能夠理解,但可能我們應該問問羅傑。”她看過去,“你覺得怎樣?這個影片需要採訪我母親嗎?”
“其實,我倒覺得不錯。”他說,“這可以在過去和現在之間建立起延續性。還有利於獲得老年人的投票。”
“有道理。”她摸著喉嚨處的項鍊——那條粗粗的金鍊子。“好吧,如果你們都同意,我想我得去說服母親了。”
我看向羅傑,用嘴唇說了個無聲的謝謝。
瑪麗安看到了我們之間的互動。“很高興你能與我們合作,艾利。”
我感到脖子一片滾燙。“我下週會錄製對你的採訪,在攝製室裡;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控制選景。”
她點頭。
“今天就佔用你這麼多時間。”我伸出手。“謝謝。”
“我很樂意。”
羅傑站起來,送我到門口,很隨意地把手搭在我肩上;簡直像一條鋼帶!
“共進晚餐怎樣?”他問,開啟門。我瞄見他手上的戒指。
“我想順便討論一下影片的事情,”他清了一下喉嚨說。
“不好意思,我還有其他事情。”
“好的,那下次吧。”
身後的門關上了,我走向電梯。看到多莉·桑切斯,她低著頭,抱著胸,在門廳裡走來走去。
“多莉,”我叫她。“還好吧?”
她沒有看我,只是揮手讓我走開。
“多莉?”
然後她抬頭看過來,痛苦的表情像刀子一樣刺穿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