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家有了親人,不再是無著無落的孤家寡人。
“好歹以後清明冬至有人給墳頭拔草了,哎喲,安逸了!”
而那天回程路上,馬車裡脈脈相依,蕊初口中呢喃出細碎的嘶啞,問宋箴:“男人都是這樣的麼?”
宋箴一時不解:“嗯?”
“你在外頭一直都是這樣的麼?刀光劍影,今夕不知明朝禍福?”
宋箴語塞,臂上緊了緊,將蕊初更仔細地擁在懷裡。
“所以才寵著己書,把他放在錢山裡驕縱,全是因為你捨不得,怕叫他看見了江湖裡的蠻不講理,怕毀了他日子裡的禮義廉恥。”
“小蕊,夠了,別說了!”
對宋箴近似哀求的說言,蕊初彷彿全沒聽見,顧自呢喃。
“所以你才不叫安安唸書識字,因為你知道她太聰明,怕她學得多知曉得便多,不再能像現在這樣安於生活,心性淳然。所以,你要那所大宅子,好把弟妹們都護在牆裡頭。可、可是——”蕊初話音哽咽,苦苦壓抑,“可是你把自己鎖在外頭了呀!只你一個。守住了家門守住了弟妹,又有誰來守著你的童年?你的天真和快樂吶?你的安穩呢?誰來替你守著呀?”
蕊初終於哭了。不住地問,總是難解。又何解?
其時,宋箋和許稔都沒在車廂裡。兩人分坐車頭兩邊,宋箋背身獨自屈腿抱膝,埋著臉,什麼都不看,不說。
許稔覷了覷他,也不搭腔,只將手背在身後理好轎簾,還默默趕車。
那一天之後,宋箋真的長大了。
那一天,許稔其實有些高興。
因為宋箴多了一個兄弟,有了一個愛人。
還因為,懂事以來,許稔頭一次聽他承認自己是兄弟。
不意,小廝快步來報,府外生人打門,自言浙南鄉醫,受託來與宋箴診病。
許稔收起懷想的思緒,當先往前院去,仔細問過:“誰人託他來的?姓名呢?”
“是位沈先生,帶著未名莊杜二爺的帖子。”
“啥?未名莊?”許稔不由得加快腳步,“又姓沈,華亭沈氏與餘杭杜家是姻親,莫非是沈彥鈞的次子晴陽?”
“噯,小可微名,竟也隨風飄了幾里,榮幸之至!”
聞其聲抬頭看去,只見門房前站著一名布衣青年,未得儒雅卻是清俊,難言英武倒是挺拔,文武各半,恰不似個郎中。可又不惹人厭的。許稔忍不住再再打量,驀地,愣了。
“這是——”
乍一眼不曾察覺,原來沈晴陽背後還如綴飾一般掛著名女童,年紀約只三四歲,圓圓胖胖,似個福娃娃。
此刻小娃兒自說自話從沈晴陽肩膀上探出頭來,衝著許稔揮揮手,笑吟吟喊:“哥哥好!”
許稔往後跌退半步:“活、活的!!”
女娃不高興了:“不是活的難道還是個包子噢?”
許稔暗忖:確實像只白麵包子。
“小女西西,諸位就當她是包子好了!”
沈晴陽如此介紹自己的女兒。
於是這一天餘下的時光裡,宋家被個四歲的女包子鬧得很是喧囂。
☆、【轉、蕊初的場合】
宋府上下尤其是二管家許稔,近些日子過得委實焦頭爛額。
大家都很納罕,好端端出趟診,怎還有人攜家帶口來的?攜個得力幫手也罷,偏拖上個四歲大、話忒多、精力旺盛的小皮猴兒,直叫人懷疑沈晴陽其人究竟是來懸壺濟世,還是尋人替自己看孩子的?
又及,這世上竟有閨女不稱父親是“爹”,反而張口閉口喚“哥哥”。沈晴陽自己不說西西是女兒,只聽娃兒左一聲右一聲“晴陽哥哥”地喊著,旁人恐怕還以為沈家堂上老樹抽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