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探身進來,看我一眼,旋即福身輕道:“老爺、夫人,大小姐過來了。”
我不免吃驚,回眸輕聲問額娘道:“姐姐如何還在府中?”額娘只幽幽嘆息一聲,並未應我。
小簾輕掀,趙妤茹漫步而入。一襲素白的寢裙將她本就病如西子勝三分的身子在昏淡的燭影下更顯消瘦,嫻靜的面龐上看不出一絲血色,全身上下只散發出病怏氣息。我一直以為趙妤茹已隨魏錦離了將軍府,如此突兀相見不免讓我心中怔怔。
我尚未回過神來,她已至我身旁,盈盈垂淚道:“爹爹告訴我你今日會來,我本還不信。我本是沒有顏面再見你的,只是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再不見見你,終是沒有機會了。”她一下子說了許多話,臉色蒼白中泛起潮紅,連連咳嗽起來,益發喘得厲害。
我眼眶微微一紅,隱著淚道:“姐姐這樣說,豈不是要傷我心麼?魏大哥醫術超群,定能想法子根治姐姐舊疾的。”
她只擺擺手,遂又用絲絹拭了眼角的淚痕,“我今日見你一面亦是了了心願了。”她靜靜看我半晌,柔聲道:“你還怪我麼?”
我見她此番模樣,懇然道:“妹妹從未怪過姐姐半分。”
她執起我的手,直視我,旋即問道:“那魏大哥呢?你還怪他麼?”
我不知她想說什麼,對她道:“魏大哥對你一片真心,我又怎會怪他?”
她似有感觸,神色溫婉,“魏大哥的一片真心在你,當日他只是不忍我幾度尋死,才應了我的請求,帶我去了孃親的故鄉,了我心願。”
卷二 第七十八章 心境初變(上)大修
忽聞趙妤茹這樣說,我幾乎就要驚得呆愣在當地。身子陡的一顫,震得發上流蘇左相碰撞簌簌作響。我只覺太過意外,心中不免怔怔不知所措。昔日只怨“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而今驀然回首也只能嘆一聲“翩翩,花落,落流水。潺潺,流水,水弄花。”縱然如今知他情意又能如何,我與他再不可能。
魏錦掩飾極好,我又何故做一個明白人?極力鎮定收拾好心緒,才盈盈一笑對趙妤茹道:“姐姐說的芸兒不甚明白,亦聽不明白。月有陰晴圓缺,人亦講求緣分定數,既然早已註定無緣,又何須再提?姐姐身子尚未康復,秋末初冬夜寒風涼,還是早些去歇下的好。”
趙妤茹只凝望我的神色,徐徐嘆道:“我原以為你……”她一語並未說完,頓默許久終是再道:“我是一個無用之人,半毫力氣也幫忙不上。爹爹、孃親也只能依附你了。你一人在外獨撐大局,定要萬事小心才是,萬萬不要再落人把柄。”說罷眼眶微微一紅,執絹掩嘴喘咳連連。我趕緊為她撫背,她抬眸看我,輕輕搖頭,旋即執起我的手正色道:“只有自相珍重,方能從長計議。”
我心中一熱,眼眸中蓄起的薄霧朦朦,愈發只覺得趙妤茹的面白勝雪。她吁吁喘著大氣,彷彿說每一句話都會耗盡她的精力一般。我強忍住眸中眼淚垂下,極力擠出笑容來,“你放心,我自然會小心謹慎的。”
她輕拭著眼角淚痕,幽然的月光下略略隱出一抹悽苦的笑容。“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她自懷中取出一枚平安符,執入我的手心,悠悠道:“這是我額娘唯一留下的東西,雖不是什麼貴重的物件,如今轉送於你,希望它能佑你平安如意。”
我推諉道:“既然是姨娘留給姐姐的唯一物件,自然珍貴萬分,芸兒如何敢要。姐姐還是留在身邊才是。”見趙妤茹這般動作,心中茫然有未知的恐懼襲來,似與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如絕語一般,一顆心益發沉重下去。
她雙手覆在我手上,含淚凝視我道:“只當是完成姐姐心願可好?”
我欲再說,爹爹已起身走到我們身畔,一雙寬厚的手將我與趙妤茹的手齊齊包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