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聲音哪裡聽過?廉寵蹙眉。
宇文煞臉色有些難看。她捕捉到他幾不可聞一聲低罵:“無恥小人,竟敢以君子自居。”
大腦高速運轉,蒼茫雨幕中那低沉的男性呻吟與驚斥猛然閃過。
等等,這個男人就是她穿越來第一晚,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傢伙?那是夜闌西宮……當今瀾妃居處,宇文煞生母……和這個男人?
從廉毅態度來看,這三個恐怕也是王爺。三人面孔與宇文煞俊美容貌旋轉腦海,輪廓間那隱隱的相似……他們是兄弟……
那麼,那天夜裡,宇文煞是親眼看著自己的生母和自己的皇兄……
陰寒之色浮上原本清爽秀美面容,廉寵望向雅室,緩緩起身。
她向來不是個好東西。當年為了幫憐搶女人,砸過酒吧;和特情處鬧矛盾,打過群架。年少輕狂時,女童院像她家一樣,連廉天虎對她的評語都是亦正亦邪,關於她該不該留在特別行動部隊勝任vice…captain,軍部還專門就她的人品開會討論過。要說惹事生非,她絕對箇中能手。
“這樣作詩未免太無趣。”
一語,惹得眾人矚目。
她懶懶拿起酒壺,一口飲盡,撇開宇文煞拖住她的手,走到大堂中間。
“我有個提議。”
廉毅興趣盎然看著她,示意宇文煞少安毋躁。雖隔著簾幕,他知道雅室三人已經對她齊齊行注目禮。
她起鬨讓中間的人拉開桌子,把酒壺放在地上,取來五根筷子,站到五丈開外,近於門口,立馬又惹得門口百姓圍觀。
“投壺。”人群中有人呼道。“這麼遠?”又有人嘖嘖議論。“怎麼可能?”有人喝倒彩了。
廉寵胸有成竹,灑脫不羈:“古賢雅歌投壺,今日小生不才,即興兩首,若有幸全中,文采也勉強登堂入聽,便讓小生撥個頭籌如何?”
不知是大言不慚,還是藝高人膽大。此語一出,眾人立刻叫好,場面火熱。
宇文煞略微緊張盯著眾人中那纖弱挺立身影,百感交加。她這是在為他出頭!
巋然沉靜,讓眾人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幾近高/潮,廉寵嘴角微扯,向宇文煞偷偷眨了了眨眼,再向後退了三步。
人群再度喧譁叫好,群聲沸騰中,廉寵冷笑面朝雅室,執箸開口,聲音洪亮清澈:
鬱郁澗底松,
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莖,
蔭此百尺條。
“鐺”。一箸應聲入壺。滿堂譁然。
此詩一出,雅室中有物應聲斷裂,眾人不察,卻逃不過廉寵、宇文煞與廉毅的耳朵。宇文煞嘴角微扯,身體微松。
廉毅笑意愈濃,略帶譏諷。好個小丫頭,膽略過人,不遜男兒。
明是吟詩,暗則譏諷秦王衍不知天高地厚,不過區區小草,竟敢俯視巨松!
在眾人叫好聲中,廉寵再退三步,跨街站定。人群自動為她開道,也有少數不明所以穿梭,更增加了難度。
一輛馬車此時停靠街邊,車簾掀起,露出一雙溫潤如星辰的桃花眼。
“自小刺頭深草裡,而今漸覺出蓬蒿。”
廉寵明媚雙目溫情倘佯,隔街與宇文煞對視,堅定而自信。宇文煞的心隨著“鐺”一聲,微微顫抖。
“時人不識凌雲木……”
堅定的目光筆直映向宇文煞,她緩緩轉身,在人山人海的驚呼聲中,背身一扔三箸!
“直待凌雲,始、道、高!”
“鐺——!”三而為一,同始同止,插入酒壺,五箸並立。
熱鬧非凡的大街一隅,剎那間萬籟俱寂。
宇文煞豁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