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就來了一個天大刺激,二十來張的考卷,有一半考得都是去年年底京城發生的時務,其中就有西山書院的案子。
望著考卷上明晃晃寫著『臨朔郡西山縣西山書院』等字眼,盛言楚不由扶額,這下好了,他所在的臨朔郡將要在大江南北『出名』了。
情緒波動厲害的當然不止盛言楚一人,西山縣舉子看到考題後,先是怔楞,揉揉眼再看時只恨不能裂個地縫鑽進去永世不出來。
皇上命吏部將西山書院的案子印在會試上,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皇上認為西山書院等人所做的事令人髮指,不然不會特意搬到會試考卷中。
這般毫不遮掩的讓天下舉子議論西山書院犯下的罪過,可見皇上已經厭惡了西山書院,這樣一來,那些出自西山縣的舉子們還能躍龍門高中貢士嗎?
但凡批閱官有眼色,都不會讓西山縣的舉子名單呈送到皇上跟前。
還沒開考就預料到落榜結局的西山縣學子們臉色大變,有一個承受不住此等打擊的當場心悸發作暈了過去。
有人愁,自有人喜。
從前被西山書院嘲笑過的其他書院的舉子大呼蒼天有眼,熱淚盈眶地拿起筆唰唰唰的在考卷上落下長篇討伐西山書院的言辭。
盛言楚卻沒著急動筆。
第一場除了考時務題,還有不少四書五經題以及策問。
後者略微簡單些,盛言楚選擇先做策問,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做完策問後,他這才開始寫時務題。
在京城溫書的這段時日,盛言楚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寫時務題時得換位思考,不能帶入太濃厚的個人感情。
好比那群被西山書院坑害過的學子,一口氣寫下好幾張斥責西山書院的文稿,可寫這些作甚?給皇上看嗎?
皇上已經殺了周松,抄了劉全,再看這些學子鏗鏘有力的文章幹嘛?是覺得皇上沒氣夠嗎?
何況洋洋灑灑地寫一通檄文痛罵西山書院此舉根本就不是皇上想要看的,這樁案子之所以出現在會試第一場,以盛言楚的經驗分析,他覺得出題者意在詳問他們這些考生有什麼法子能阻止西山書院這種事發生。
不過,盛言楚認為他大可以再大膽一些去想,吏部出這道時務題也許更想看到學子寫上如何整頓貢院秩序的條陳。
思及此,盛言楚拍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一旦他按照這個思路去答題,那他寫出來的內容就會和大部分舉子的答案大相逕庭,假使皇上只是單純的議論西山書院案例,那這道題他就寫得大錯特錯。
轉念一想,若皇上和他心意相通呢?
這種機率不好猜,糾結半天后,盛言楚緊蹙著眉頭執筆書寫。
正要寫時,盛言楚忽而焦慮起身在窄小的考棚裡來回踱步了數十趟,隨後鼓起腮幫子吐了口濁氣,握緊拳頭沉思片刻後,他再次坐回書桌。
湯婆子裡的水早已經涼了,然盛言楚心裡想著事,竟不覺得考棚裡有多冷,將溫度降下來的湯婆子扔回小公寓後,他開始斟酌字句答時務題。
第一場考完後,盛言楚感覺自己腦漿都糊了。
撤掉鐵鏈,舉子們宛籠中鳥飛奔逃出考棚。
廢了三天腦神經的盛言楚現在只想好好的吃一頓,外頭舉人嘰嘰喳喳的說笑或是抱怨不停時,盛言楚則抻著下巴坐在灶眼旁邊等著吃小窯罐裡的臘肉雞蛋煲飯。
俞雅之嗅著噴香的臘肉香味行至盛言楚的考棚。
「楚哥兒。」
俞雅之比盛言楚大五六歲 ,已娶妻育子,人如其名,氣質雅緻脫俗。
一身繡紅的棉袍襯得俞雅之清雋頎長,嘴角微微上揚,目若清潭的眸子正笑吟吟地盯著盛言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