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出,一聲高過一聲,城內人們紊亂的聲音,隔著這麼遠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一階一階踏上臺階,回到平臺上,若無其事的經過,宛如石化的沉香身旁,坐回佈置舒適的椅中,端起茶碗,好整以暇的啜飲著。他所坐的位置,有著最佳的視野。
眼前,是煉獄。
止不住焚城惡火,城內的人騷動著、慘叫著,一個又一個全身著火的人,接連掉落城牆,重重摔在結凍的護城河上,運氣好的就立即死去,運氣不好的,就在粉身碎骨、動彈不得下,被烈焰烤灼。
沉香看著這一切,就在眼前發生。她的淚,都流得幹了。
景城的城門,不到一刻,就被驚慌的城民,從內開啟。洪水一樣的城民,爭先恐後的棄守家園,往外奔逃,想求得一線生機。
“救命啊!”
“救命啊!”
“不要殺我們!”
“不要放箭!”
關靖擱下茶碗,打了個響指。
臺階下的褐衣人,從懷裡抽出黑色旗,朝著逃命的人們一指。那深暗的黑色,就代表著死亡。
“全數殺盡,一個都不能放過!”站在最前線的韓良,遵從黑旗指引的方向,厲聲喝令。
箭簇轉向,瞄準奔逃的人群。
“啊!”
“不要……”
“嗚哇!”
鐵箭穿透人體,鮮血從傷處迸濺,在雪地上染出一處處紅,逃亡的人們很快的死傷過半。逃出城門的他們,死得反而更快。
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就算是她所焚的香未盡,也無法掩蓋血的氣味。
天際,不知何時,開始飄雪了。
“救我啊!”
“我們沒有染病!沒有染病!”
“放過我的孩子!只要放過我的孩子。”
火焰之圓內血流成河,弓箭手們汗如雨下,長年追隨關靖的官員,都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屠殺的慘況,沒有一個人轉開視線。
關靖用碗蓋,拂了拂茶葉,先聞茶香、再飲茶湯,雲淡風清的說道:“之前我曾聽說,景城是因為四季景色絕美,才以景字為城名。”
人在哭號、人在濺血、人在痛苦中死去,他卻在殺戮的時候,還有閒情逸致說著風雅之事。
“據說,景城的春季,桃花最美;夏季,金盞花最美:秋季,胡楊樹葉最美;冬季,雪花最美。”他徐聲細述,不忘讚歎。“今日,難得有此絕景,雪花映紅,如似桃花。”
她看見,紛紛落下的雪,反映著人們的鮮血,就如他所說的,像是無數的桃花,乍開乍落、乍開乍落,燦爛漫眼。
“沉香,來,坐到我身邊來。”他呼喚著她,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來看,今年的桃花,開得那麼早。”
極為緩慢的,她麻木的轉過身去,望向身後的那個男人。天際的雪花落在他身上,映了血的紅雪,染了他一身。
這男人、這模樣,她不是第一回看見。
當年,她陷溺在血海中,在爹孃兄姐的屍首下,抬頭看見的,就跟此時此刻一模一樣。
紅色的雪,映在他的白衣戰袍上,就像當年無數北國人的鮮血。那時,他高跨在馬背上,睥睨著遍地屍首,如今他嘴角噙笑,對她伸出手來。
縱使,他的神情不同,但是看在她眼裡,都是同樣恐怖。
這個男人,不是人。
他是惡鬼、是夜叉,是亂世之魔!
而她,竟然還會被他迷惑、為他動了情,近日甚至沒有在薰香裡下毒,還調製新香,親手撫著他,為他緩解頭痛。
這一瞬間,她後悔了;這一剎那,她心痛欲死。
在她身後,那些震動天地的哭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