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人的慘叫、馬的嘶鳴、箭的呼嘯,不知在何時停了,只剩下寂靜。
那陣寂靜比任何叫喚,更為淒厲。她回過頭去,只見景城被燒為廢墟,還有餘火仍在燃燒,而包圍景城的雪地上,觸目所及都是豔紅,染血的屍首堆積如山。
雪,好紅。
就連遠在這裡的雪,也被城裡城外的火光染紅。
好紅啊,好紅的雪,像是血一樣的紅。
她戰慄的張開雙手,發現自己的雙手、衣裳,甚至是髮梢,也被紅雪映得鮮紅,紅得就像是血。
這是誰的血?
是景城百姓的血?還是她爹孃、她兄姐、她親朋好友的血?
寬闊的胸膛,從後方貼近,關靖用強壯的雙臂,將她擁入懷中,用那下令屠殺無數人的薄唇,靠在她耳畔,溫柔的低語著。
“不要凍著了,我會捨不得。”他的身軀包裹著她,他們全身都是血一般的豔紅。
她的身上,沾染了他的血,也染上他的殺戮罪孽。
“主公,景城已不剩半個活口。”完成使命的韓良,回到高臺上,跟鄭子鷹一樣,都在前一階就停下,沒有踏上平臺。
“接下來,就是把這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那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這麼說著,強壯的雙臂將她擁抱得更緊。
“是。”
命令下達,火光很快的掩蓋過血光,瀰漫了她的雙眼。陷在火海中的屍首,個個滿臉血汙,都像是她的爹孃、她的兄姐,每一雙死不瞑目的眼,恨極怨極的望著他,以及他懷裡的她。
瞬間,她才醒悟。
她錯了!
她不該只是以香料折磨關靖、不該只是讓他病根深種。她原本想要,親眼看著他受苦,卻沒有想到,留他一命,天下蒼生受苦更多、更重。要是早早殺了他,景城的百姓也不會被屠殺殆盡。
“我頭疼了。”耳畔那聲音,輕聲低語著。“今晚,再為我焚香、再用你的雙手,為我撫去那煩人的疼痛。”
他做了什麼?
更可怕的是,她做了什麼?
沉香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眼前驀地一黑,顫抖的身子軟倒。
她昏了過去。
第11章(1)
黃昏,殘陽。
確定景城已被燒成焦土後,大軍才撤回蕩城,關靖回到官衙裡,如常處理政事,而她也像先前那樣,被安置在官衙後方,官家夫婦居住的簡單寢居里。
沉香因驚嚇過度,昏迷了好幾天,等到醒來之後,又魂不附體的,好幾日惶恐不安,不斷用雙手搓抹全身。
景城,消失了。
但是為什麼,她還覺得,那血腥的氣味、豔紅的顏色,如烙印一般,還留在她身上,怎麼也擦抹不去。
漸漸的,她明白過來。血的色與味,已經滲入她的體內,如同死去的那些人們,無聲卻深重,判給她的刑罰。
她有罪。
跟關靖一樣重的罪。
他們是共犯。並不能因為,她曾試圖阻止,罪孽就較輕,因為要是她早先就毒死關靖,景城雖然寒疾橫行,但也仍有人能存活下來。
是因為她,那些可能倖存的人,也全死了。
她忘不了那一天啊!那天的天色、雪色,都瀰漫著豔紅,就連不知經過幾日後的如今,窗外的殘陽,也腥紅似血。
那樣的紅,喚醒她原以為昏聵的心神,白皙的雙手,終於有了動作,無聲探向臥榻旁的香匣。
除了懊晦,她還有別的事該做。
而且,要快。
掀開匣蓋,她緩慢的挑揀香料,數樣之多,前所未有。她用了最繁複的配方,精心的配製,全心全意的揉著、碾著,直到它們全都碎化,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