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降入塵世,姿態美妙至極點,就算是被容若的歌聲所吸引,大家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跟著楚韻如而去。
一個樂女只覺手上一輕,還不及驚呼,手中的琵琶已經到了楚韻如手中。
楚韻如在半空中悠悠而降,竟不落到雪地上,而是如乘風凌雲一般,踏足在白雪紅梅之上。梅枝被她一踏,微微顫動起來,梅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飛落,半空中飄飄灑灑,恍若做了一場飛揚的美夢。
楚韻如衝著愕然發呆的眾人微微一笑,纖纖五指一撥,竟是銀瓶乍破,鐵騎突出,霎時間把容若的歌聲壓住了。
容若抬頭,瞪大眼睛,想要努力表達自己生氣了,卻見楚韻如面帶淺笑,容姿絕世,在夜風中,衣帶髮絲飛舞,凌空立於梅枝之上,竟是美到了極處,讓他一肚子火氣都發不出來。
他一咬牙,也不顧禮儀面子了,在安樂驚叫聲中,直竄到桌子上,挽了袖子,扯直了嗓子唱。
“江山笑,煙雨遙……”
楚韻如忍著笑,轉軸撥絃,倒也不再強行去壓他的歌聲,只是雨滴階前,珠落玉盤,時快時慢,時輕時重,虧容若鼓足了勁,卻還是三番兩次,被這琵琶把歌兒給帶得荒腔走板,調不成調。
見這夫妻二人鬥法,安樂又是驚奇,又是好笑,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忙用袖子半掩了臉,誰也看不到這一刻她燦然綻放的笑顏。
詠絮也退到一旁,忍笑忍得貝齒死死咬著唇,一下子從天上仙子,打落人間,成了個平凡女兒家。
其他的樂女、太監們,也是人人震驚,個個好笑,卻又誰也不敢笑出聲,各自拚命忍耐,以至於人人面目扭曲,詭異莫名。
容若努力了好幾次,終究再沒辦法把歌兒正常地唱完,只得沮喪地頓住,憤憤然瞪著楚韻如。
楚韻如視如不見,纖指攏冰弦,一縷容若熟悉無比的前奏響了起來。
容若眼中火氣大盛,就待跳起來抗議某人抄襲,侵犯版權,那柔美至極,又輕靈飄逸的歌聲已然傳進每一個人耳中。
“紅塵多可笑,痴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一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楚韻如自在輕歌,閒撥琵琶,然後,輕盈盈坐了下來。
她竟然,就在那仿似弱不禁風的梅枝上坐了下去,彷彿那不是壓滿白雪的梅枝,而是柔軟舒適的錦座。
她自在而漫然地坐下來,坐在白雪和紅梅之間,容姿如月,纖指如畫,夜風中,衣袂髮絲伴著飄飛的白雪,離枝的紅梅齊舞,詩中人,畫中身,此情此境,分明瑤池會上客,豈是紅塵俗骨身。
楚韻如坐彈琵琶笑唱歌,原本有滿天星月之時,絕無下雪的可能,若有漫大飛雪,又難見星光月色,偏偏她歌唱之際,全身真氣激盪,震得無數雪花梅花,環繞在她身旁飛舞,形成一幕白雪紅梅,旋舞於明月星輝下的絕世奇景。
遠處天之盡頭的月光,一防佛就在她的身側。她的臉旁,映出她無雙嬌顏,照出她絕世風姿。
四周宮燈如海,火把如林,煌煌襯著紅梅,映得她的裙裾衣襟上,似也帶著無數燃燒的火焰。
她的衣帶在月下飄飛,在白雪紅梅中燃著烈焰,而她徑自坐彈琵琶自在歌。
“風再美,不想要,花再好,也不想要,任我飄搖,天越高,心越老,紅塵愛恨有多少,獨自醉倒……”
在場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都知道,這一生,他們都忘不了這一幕,忘不了,這火焰裡,白雪中,紅梅旁,明月下一且彈月歌的女子,忘不了,這樣一種震人心魂,讓人入眸入心入骨入髓入一生難忘的美麗。
安樂怔怔望著彈唱的楚韻如,張開嘴,竟覺發不出聲,眼睛定在她身上,再也沒有移動的力量。
詠絮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