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終於散了值。
又逢月初,天上細細一鉤新月,慘兮兮的。
小時候紀陶打架,唐糖望風。
唐糖不過七八歲,心眼又實,她也不管人全都跑光了,紀陶不來,她便一直原地站著等。
紀陶在約好的出口尋她不見,跑回去見她仍一動不動,氣得罵她:“傻丫頭,死心眼!說了見勢不妙你就自顧自先跑!你得信我,我還能沒有脫身的法子?”
哪怕鄭獄史風雲看透,別人的話,唐糖終是不願盡信。
然而她止不住地思量,地牢密不透風……密不透風……死路一條。
紀陶縱是再機敏……唐糖不敢再往下想。
懨懨回府,又懨懨潛入屋中。
她總算警覺,剛從窗中潛進屋子,便發現她在門後吊裝的罐子裡,不多不少,落了兩顆黃豆。
自從那日紀理不速而歸,唐糖便在門上安了道機關。這機關實是一個計數裝置,她每晚離開之前,將機關起動,每一次有人推門入室,便必有一顆豆子悄悄滑入罐子。
那天紀二走時,她明明白白留了話給他,要他非請勿入。她故意告訴橘子門是從內上了鎖的,實則一直留著門,悄悄起動計數機關,就想看看他紀二爺究竟是不是在留意她的事,又是否守信。
這些日子一直平靜無波,她以為沒事了。
然而這會兒罐中兩顆豆子,代表昨夜,有人兩次進入了這扇屋門。
小橘子她是千叮萬囑,不請勿入,故而來人絕不可能是橘子。
掰指頭算算,十日已過,晉雲山的山道該當已然緊急修繕停當,昨天聽紀方也說,二爺天一亮就要動身的。想想都覺得快活,瘟神不在家的日子,便是萬事順意的好日子。
紀大人這都要出發了,到底烏紗要緊,應該也不至於閒到這個地步。
唐糖寧可相信是她的機關出了故障,她決定修一修,先出手推了把門。
然而裡頭的門閂未曾插上,門卻紋絲不動。
唐糖腦門沁汗,加重力道又推一把……然而這門,彷彿真是從外頭閂上的。
唐糖不禁慌了神,奮力向外……一撞。
門是虛閂著的,並不經撞,一撞即開,一開……她便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神清氣爽攬著一頭撞進懷間的小媳婦,就如同攬了一個枕頭,還順勢將她一頭黑毛捋了捋,大約是嫌扎手,眉頭略微一皺:“唐小姐早。”
這才將她一把提進了屋。
唐糖何曾與紀理這般親近,還被他捋亂了頭髮,難免尷尬,又被他一提一放,差點站不住一頭栽倒屋中。
她不理他,徑自跑進內室梳頭,紀二隨後竟是跟了來,唐糖只得速速將頭髮整理妥當,餘悸尚存,只敢氣呼呼回頭瞪他。
“哼,唐小姐這是天不亮就打算出門,還是方從外頭歸府?”
唐糖暗思忖,紀二若是早早守在門邊,必是暗處目睹了她翻窗一幕,再怎抵賴,他也不會置信。
索性理直氣壯道破:“大人夜入我的屋子兩次,不知又有什麼貴幹?”
“唐小姐從何而知?”
“我自然有法子知道。”
“哼,唐小姐不要忘了,這也是我的屋子。”
唐糖撇撇唇,十分不齒:“……小家子氣。”
“哼,夜來尋你,本是有幾句臨別的話想說。”
唐糖不耐道:“現在也可以說,說罷。”
“你這樣早起,莫不是想著為夫今當遠離,心下不捨,想去送行?”
紀二冷言冷語慣了,這樣子無恥,唐糖真是頭回得見。
她不明他話中用意,想著早早將他打發走方是正途,隨口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