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裡,讓陽光量你的身高。你機械地走來走去,讓四面的牆壁奏腳步的回聲。你站住,木呆呆地望著兩邊,就看見一扇扇鐵窗,它們也直愣愣地盯視著你。你於是在地上蹲下,這是一個破常規的動作。你一動不動,等著。過了一會兒,兩個白大褂走過來,他們看了看你,沒有任何奇怪的表示,便在你身邊過去了。
你知道,你有隨意蹲下的權利了。
緊接著,你又有了新的動作。一天,你坐到了其他存人房間的門口臺階上,傻兮兮地東張西望。過了一會兒,幾個白大褂走過,他們掃了你一眼,沒有介意。你便清楚,你有了在各個房間門口坐檯階的權利了。
你傻兮兮的動作一天天增加著。白大褂們都沒有介意。你便再大膽一些。白大褂們若稍有介意,你便在一個動作上日復一日地重複,把透徹的呆傻表現出來。於是,一切又習以為常了。
不知過了多久多久,你的自由度很寬廣了。你可以在院子裡隨便走動,你可以玩弄任何一個門上的門柄和鐵鎖,你可以走到院門口,那裡的大鐵門緊閉,大鐵門上有小鐵門,小鐵門也緊閉,有陰森的眼睛在一側小亭內守衛。你可以傻兮兮地站在那裡。偶爾,聽見咣啷啷的響聲,小鐵門開了,走進來白大褂,你可以木呆呆地站著像一樁木頭。他們見了你也不以為怪。這時,你便可以透過那一瞬開關的小鐵門,看到外面的影像。那兒有持槍的警衛。標準的目光監視著一切。
久而久之,連那些警衛也熟悉了你傻兮兮的面孔。在小鐵門開關的那一會兒,他們甚至會擠眉弄眼地逗逗你。你便也衝他們傻兮兮地嘿嘿嘿一笑。
你活動的權利在一點點擴大。因為你傻,你安定,你日復一日地麻木不仁。誰罵你、訓你、嚇唬你,你一律沒有任何反應。
傻笑,木呆呆的目光,就是你的全部語言。
這樣,有一天,你便被派上了用場。來,過來。一個白大褂吩咐道。你直愣愣地看著他,表明你不懂他的意思。他拉了你一把,你便乖乖地跟上他。走到大鐵門前,小鐵門開了,外面有一輛小車推過來。這是送飯的車,上面放著一碗碗盛好的飯。白大褂讓你接過車,拉進來。你傻,沒有反應。但是他可以手把手教給你。你便像受馴的猩猩推上車,在院子裡一個房門一個房門地過著,停著。白大褂把一碗碗飯送入上鎖的房間。
你在房門開關的那一會兒,便看到了裡面的面孔。那都是在接受安定療養的人。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眼睛,有的瘋狂,有的呆滯,有的茫然,有的麻木。他們橫著臉射過目光看看你,你便也直愣愣地看著他們。
飯送完了。你把小車推出門。那邊,警衛的監視下,站著送飯的老頭。他沒有權利進來。他善良地衝你笑笑。你也便傻兮兮地衝他嘿嘿一笑。你不能有任何別的反應。你不能有玷汙自己安定形象的絲毫表現。
於是,每天都是你在院子裡推送飯的小車了。
再往下,你又擔上了開水桶。
接著,你被手把手教會了掃院子。
你像馬戲團裡最馴良、最能幹的狗熊,可以做各種事情了。
終於有一天,你擔上了汙水桶,跟著白大褂邁出了小鐵門。鐵門外的警衛很詫異,為難地搖了搖頭。白大褂連忙解釋,還指了指自己一瘸一拐的腳。這個白大褂昨天扭了腳腕子。
警衛看了看你那傻樣,便通融地揮了一下手。白大褂很感謝,忙拉了拉你胳膊,你便擔上汙水桶跟著他走出了院子。
外面的陽光就是與院子裡的不一樣。外面的太陽就是比院子裡的大。
你睜大眼看著四周。你傻兮兮的形象是適合這樣張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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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一圈,倒了汙水,又刷了汙水桶。你很聽話,很賣勁兒。白大褂在一旁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