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是。奴才曉得!”引著乾隆到了行宮觀景的廂房——砌玉樓。
送來的貢品確實大多都是雅緻物件,稍稍幾樣貴重的,如象牙劈絲做的席子,大塊翡翠雕刻的山子,海州、寧波地界的海水珍珠;其餘大多是些文房器玩。乾隆手把著一支羅漢竹牛耳毛的湖筆,頗覺喜愛,又看看東西多是些精緻而別緻的竹刻、刺繡、玉石雕刻之類的,才點點頭說:“這些還不算過奢。那個翡翠山子瞧著是好,但你去問價來,內帑裡出錢,不能弄得像強取豪奪似的。象牙席子靡費太過,退回去。”
他邊說話邊隨手把玩著這些美麗的小東西。開啟一個錦盒,裡頭盛著一塊玉,蘇昌道:“這玉是杭州曹氏進貢的,玉質並不值錢,但是雕琢得精巧,又是飛龍在天的意思,尋常百姓家也用不得……”
乾隆的神色卻已經怔住了。蘇昌原是在他背後,並沒有瞧清臉色,及至好一會兒沒聽到聲音,才偷偷抬眼,從乾隆的小半個側臉去覷他的表情,見他眼睛睜大著,唇邊的鬍鬚微微翕動,似乎要說話沒說出來似的。蘇昌不由心裡打鼓,又不敢問,好一會兒才聽見乾隆如平常一樣的聲音:“這是件舊東西,絕不是這回朕到江南來才臨時雕琢的……”
蘇昌鬆了一口氣,新東西、舊東西,都不打緊,不讓皇帝討厭就行,正低頭說了聲:“主子聖鑑……”話音還未落,乾隆已經打斷了:“你去查查,東西原本從哪裡來,朕要知道整個兒的來龍去脈。”
蘇昌吃了一驚,抬眼偷覷乾隆神色如常,但話裡斬釘截鐵,是不容爭辯的聲音,心裡一哆嗦,趕緊應了退出去。離開行宮後,才抹了一把汗,對轎子外面的自己的長隨道:“快些!到曹家把當家的叫到我衙門,就說與那塊龍紋玉佩有關,找個懂的人來回話!快!”
第二日下午,蘇昌便來回話。進到乾隆日常用做書房的配殿,見乾隆正在寫字,用的不是硃砂,而是煙墨,墨裡淡淡的龍腦香氣混合著殿外的茉莉花香,不用另外薰香,就自然的很好聞。乾隆見他進來行禮,不動聲色把手中的撒花箋合了起來,隨手丟在一旁,等蘇昌跪叩完畢,跪在拜墊上時,才淡淡道:“查得怎麼說?”
蘇昌頓首道:“回主子的話。東西確實不是新碾的,主子聖明!東西是年節時海寧的馬家贈與杭州的曹家,曹家見雕得巧,先留下了,但見上面是龍紋,覺得自用實在不妥當,恰巧皇上南巡,就進貢給皇上,也算物得其所。”
他抬眼瞟瞟乾隆神色,面無表情不說,眉頭還皺著,知道沒說到要點。好在昨兒一天,瘋了似的傳人問話,也算把來龍去脈弄得大致清楚,於是又道:“可巧昨兒海寧馬家到杭州來,奴才又當面問了他,說是四五年前,路過蘭溪的時候,趁那裡當鋪子清當的時候,撿漏撿到的,當時瞧著稀罕,也沒大顧忌花紋,就花二十六兩買了下來。”他又補了一句:“若是主子還想再往前查,奴才這就吩咐人去蘭溪,飛馬過去,來回也就是三四天,不耽誤主子的事兒。當鋪裡收贖的東西都有流水賬本記著,幾十年也不會丟,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的。”
乾隆手中正握著這塊玉佩,掛玉的原本是根細細的銀鏈子,已經被換成了黑灰色絲線打的同心絡子,掛下濃密的流蘇,上面還穿著兩枚蜜蠟珠子,倒成了男人腰帶上的飾玉。昨晚上沒有召幸嬪妃,獨個兒睡在寬大的龍床上,江南地區清新好聞的茉莉花香,在臥房裡也嫋嫋的淡雅醉人。把玩這塊玉,腦海中就想起了那個小女孩兒,臉型、面板、鼻子嘴巴,還有頰邊的小小梨渦都像孝賢皇后,但一雙眼睛,越是長大,越是漸漸地變得像自己了,眼皮上淡淡的窄窄的一道褶子,眼珠子既黑又活,定著神瞧人,彷彿要瞧進骨子裡去一樣。十幾年了!那日在理藩院的大獄裡居然敢拿刀劍架著軍機大臣的脖子,劫持著救她的夫婿,果然是有常人所無的勇氣和膽量,也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