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爸,您要不要喝茶,普洱還是龍井?還是大紅袍吧!”
不等江啟之答話,鐘意從沙發上倏然站起,慌不擇路的便往樓下的廚房衝去。宅子裡灑掃的僕人都偷偷覷著鐘意,居然沒有一個主動請纓的。鐘意在多達數十個的櫥櫃裡翻來翻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小罐密封茶葉,幽綠的細葉被囚禁在玻璃瓶裡,像是一具具鮮活的事體。
鐘意火急火燎的注水進去,腦子混混沌沌的不知在想什麼,直到杯裡溢位的熱水在手上一灼,鐘意才猛然一顫,把滾燙的茶杯捧在手裡,步履不穩的折回房裡,鐘意略一低身,儘管竭力剋制著到處衝撞的不安,她的手還是在江啟之的嚴密監視下微微一抖,杯子從手指間脫落下去,杯底猛的磕在茶几的水晶面上,砰的一聲銳響。
鐘意嚇了一跳,抬頭正好對上江啟之高深莫測的微笑,江啟之轉動柺杖在地板上篤篤的敲了兩下:“看樣子有些話不提,想必你也明白了罷。”
鐘意尖尖的小臉煞白煞白,倔強的昂起頭來,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明白。”
牙齒深深的扎進嘴唇裡去,鐘意感到一陣酥、軟、疼、痛,彷彿只有憑藉著深邃的痛意,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江啟之笑了一下,柺杖在地板上畫了個圈:“你這寧折不彎的脾氣,倒真像是……”江啟之說了一半,忽然頓住,接著又往原來的命題上繞了過去:“既然你不明白,就不要怪我說話太直白殘忍。鐘意,你必須明白,江家這樣有頭有臉的宗族,不可能容忍任何子嗣流落在外。那孩子我見過了,性格確實頑劣,和臭小子小時候真是像極了。”江啟之灰色的眼珠裡浮起感慨的神色,語調微微拔高,“我年紀大了,早就盼著能當上爺爺,自然非常希望他能迴歸江家,越早越好。小鐘,你應該理解老人家這種心情吧?”
鐘意胸口堵得彷彿塞了團破棉花,絲絲縷縷的情緒被拉扯出來,鐘意垂下眼睛冷笑道:“爸,我只能表示理解,恕難苟同!”
鐘意的賭氣話在江啟之聽來輕飄飄如同撓癢。一個人年紀越大,就越習慣於喜怒不形於色的偽裝。
江啟之一點兒發怒的跡象都沒有,反而開始安撫起鐘意:“想必你也知道,江家到了哲字輩,我們這房就只有江哲麟一名男丁。等再過幾年,這江家裡裡外外的事兒都要靠他定奪決策。你既然是江哲麟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自然是江家當之無愧的主母。孩子的母親只是個出身低微的戲伶罷了,攥在手裡唯一的籌碼也不過是個沒分量的私生子,她沒有任何勝算撼動你的地位。你又何必計較?”
有了大房的身份,就該寬宏大量,什麼都不必計較了麼?
可她出讓的利益,明明是在婚禮莊嚴的見證下,丈夫對妻子的許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鐘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她疑惑的打量著對面的老人,眼角已經佈滿了深刻的細紋,一雙鷹眼卻精光四射,他明明和江哲麟這樣像,但鐘意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自己熟悉的氣質。
鐘意心下澀然,怎麼可能找的到呢?江哲麟對她的專寵,恐怕根本沒有別人給得起。
只是一想起江哲麟曾褪下滿身狠戾的氣息,溫柔繾綣的對另一個女人,鐘意的心就不可遏制的揪痛起來,久久不能平息。
而現在眼前這位老人,還要火上澆油的把江哲麟推向李千娜。
鐘意只覺得怒火如同猛獸般向她胸口攢積著,偽裝的笑容不著痕跡的收斂起來,果然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換上對面這位奸商,錯綜複雜的倫理關係在他眼裡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感情道德丟兩邊,只剩下對利益最大化的追求和令人作嘔的利誘。
胸口的火氣蹭蹭的躥了起來,鐘意不由出聲譏諷:“哦,既然是沒什麼分量的私生子,您怎麼還要大費周章的讓他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