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嘴上不說,行動只拿金銀來壓人。每回二老爺帶信來。信上她總對我一字不提,只說賞錢,大把的賞錢。太太自然是難看了,我呢?我臉上就有光彩了?顯得我養她出來,只為了錢!其實我並不要錢,若她能如你剛才似的,只要有一句話兒,一句親對我說的話兒,哪怕只有幾個字,我也滿足了。”錦芳手裡的雞缸杯。被捏得直髮抖,一如此刻錦芳的身體,哆嗦地,如秋風中的枯葉。
“所以我後來才如此要強,頭回我虧了蕙兒。現在我有了本事,後頭有了靠山,對你便再不能跟你大姐姐似的,我不要你將來回報我,”錦芳哭得滿臉是淚痕,頭也抬不起來:“只要將來,別恨我就是。。。”
祈男慢慢咬緊牙關。眼眸深處,掠過一道寒芒,前路有多艱難,透過錦芳今兒這番真心話,她這才微窺其貌。
錦芳的現在,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將來。落進太太手裡。以自己現在跟對方的關係,太太是絕不可能替自己尋門好親的。
“不想這樣,亦是害苦了你!”錦芳的聲音已經嗚咽得聽不清了,卻還在掙扎著繼續:“如今宛貴人這樣,太太正好將咱們捏在手心。要想你好,只有對她俯首稱臣。可是有了前頭那些事,太太又是睚眥必報的心性兒,哪裡就是容易扳得回頭的?!”
一字一字,全都重重打在祈男心上。剛才的美食,全化成了煤石,沉甸甸地填在祈男肚子裡,頓時叫她沒了胃口。
錦芳很快就沒了聲音,金香豔香兩個將她扶進了淨房,玉梭亦扶祈男回了自己屋裡。
梳洗之後,祈男換上水綠紗衣,淡藍小衣並一條白紗裙,沉默不言地倒在床上,看著頭頂帷幔,一言不發。
玉梭進進出出幾回,看了看祈男臉上神情,欲言又止。
最後一次進來鋪設自己的鋪蓋,玉梭目光又一次從祈男臉上掃過,祈男淡淡地開口了:“有什麼話只管說,還要我逼你不成?”
玉梭低下頭去,左思右想,方道:“小姐,剛才姨娘的話,我自來了就沒聽姨娘提過,今兒是頭一回。人都說酒後吐真言,據奴婢看來,確有幾分是實的。”
祈男暗中嘆氣,這還用你說?看錦芳的神態就看出來了。
“九小姐別怪我多嘴,姨娘既這樣說了,九小姐今後,”玉梭猶豫起來,祈男半撐起身子來,瞪住她,玉梭方又繼續了下去:
“九小姐今後就該多與太太親近!”話到這一步,玉梭索性也就沒了忌諱,直說了下去:“姨娘心裡明鏡似的,必不怪小姐。太太那頭,雖一時半會回不轉頭,可長久下來,總歸能捂熱一些。二小姐就是個樣兒,六小姐如今也正向這條道上擠著。小姐年紀又小,時間還多,退一萬步說,總比現在這樣靜候等死的強!”
話說得猛了,祈男大眼睛愈發粘到了玉梭身上,後者為難地低下了頭:“我知道小姐要怪我,可奴婢一心只為小姐好,就算要怪,奴婢也只有實話實說!”
祈男復又躺了下去,眯了眯眼睛,隱去眼底的一道幽冷銳光,一隻手墊在自己脖子下,若有所思。
當真只有投靠太太這一條路?且不說這條路行不行得通,不給自己留後路就不是聰明人辦的事!太太是怎麼樣的人物?對付她狡兔三窟是必須的!
當年錦芳就是吃了這個虧,只將祈蕙交給太太,一點別的心思沒有,最後怎樣?一條道走到黑!
祈男睜著眼睛,直想了半夜,聽見外頭敲了三更,方才微微閉眼,養了會子神。
次日早起,玉梭剛剛將鋪蓋收拾了出去,就再沒見人影兒進來,倒是玉香伺候著祈男梳洗了,桂兒進來出去,幾回祈男想問她玉梭去哪兒了,看看玉香,又將話頭忍了回去。
“九小姐,穿哪一套好?”開了床後的衣箱子,玉香笑著來請祈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