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仰天跌進了鄉下路邊一米多深的排水溝。
鍾立坤一骨碌爬起來,順著土坡衝向自己的車。排水溝裡傳來石頭的叫罵,身後的村裡響起了狗的狂吠,整個世界彷彿都被驚動了。但這一切都和鍾立坤無關,他只曉得使出吃奶的力氣邁動肥胖的雙腿……
開門,上車、插鑰匙、啟動!完全沒有電影裡那些刻意營造的手忙腳亂,人在極度緊張下的行動反而無比迅捷,精確得出奇!
當捷達車咆哮著躥出去幾十米以後,鍾立坤才顧上從後視鏡裡看一眼剛才那個土坡,他只看到三個迅速向公路對面移動的踉蹌身影……
裸奔 10
2007年7月18日,晚8點,裸奔前6小時。
捷達車安靜地閃著雙蹦,四門緊閉,孤零零地停靠在北三環主路旁的緊急停車帶裡。三環路上,一輛又一輛汽車正在慾望和壓力的鞭撻下疾馳,呼嘯著擦身而過,它們的噪音掩蓋了捷達車裡的痛哭嚎啕。沒命的狂飈了幾十公里,又呆坐著緩了半晌以後,鍾立坤正渾身癱軟地蜷縮在這裡,他雙手緊緊抓住方向盤,弓著身子咧開嘴,盡情釋放著內心積攢的恐懼和疲憊。
車外,那華燈錦簇的都市仍舊按部就班的追趕著繁華,沒人聽見他的哭聲,他也沒打算讓任何人聽見。至少當鍾立坤坐在北三環路邊的車裡獨自痛哭時,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但這個世界的戲謔就在於,總有些事會出人意料……
“Oh~!Oh~!Oh~!Ale!Ale!Ale!”
鍾立坤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拿起電話:“喂?”
“立坤啊!你怎麼今晚沒到媽這兒來呀?”電話裡傳來老母親顫巍巍的聲音。
“呃?哦!……媽!我……我今晚有點事,沒顧上。”鍾立坤慚愧地支吾著。
“唉……”母親沒再說什麼,但這嘆息卻比剛才腰眼兒上的槍口還沉重。
“我姐呢?”鍾立坤痛楚的內心突然湧起一股憤怒,大聲問。
“算啦!她也不容易。”母親勸道。
“那雯慧呢?”鍾立坤被氣得有點暈眩了。
“手機和電話都沒人接,小昊說她打麻將去了,唉……”母親無奈的說。
“媽,您稍等,我這就過去。”鍾立坤強打精神,又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
“別來啦!我自己對付著吃過了,唉!給我僱個保姆吧!……嘟……嘟”
母親結束通話了電話,鍾立坤卻已經怒不可遏,他不明白為什麼每天辛苦奔波,最後所有的委屈卻都讓自己一個人受。可能實在需要找個地方宣洩,他發狠似的撥通了姐姐家的電話。
“喂!鍾立嫻!”電話剛一接起,他便厲聲說。
“舅……是舅舅嗎?”外甥顯然被他的兇惡嚇了一跳,怯怯地問。
“你媽呢?讓她接!”鍾立坤依然凌厲,但懶得跟一個晚輩廢話。
“我……我媽剛找了一個臨時工幹,她……她去醫院當護工去了,可能……得在那兒呆一整夜。”外甥惴惴地答道。
“呃……哦!”鍾立坤意識到姐姐的現狀,冷靜了些,卻忽然不知說什麼才好了。
“舅舅,我的工作能安排麼?您看我媽這麼辛苦,我能掙多少是多少……”外甥顯然並沒忘,鍾立坤說好今晚請王經理吃飯。
“嗯……舅舅記著呢!你彆著急……呃,沒事了!”鍾立坤把一肚子委屈生生嚥了下去,逃似的掛上了電話。
失卻了憤怒的力氣,他攥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忽然“哈哈哈”地苦笑起來,百無聊賴地開始撥打妻子的號碼。
一遍,沒有人接;兩遍,沒有人接;三遍,還是沒有人接……
當鍾立坤自己都不知道撥了多少遍以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