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只方有財在。顧會卿知道,有財最得汝亭信任,因此便如實告訴汝亭:令媛並非患病,而是已經懷孕。
顧會卿輕輕一語,猶如晴天霹靂,汝亭的臉色霎時比暈倒後剛醒來的方丹還要蒼白。他一步衝到女兒面前,抓住她的頭髮,把她從沙發上拖起來,接著便是狠狠一巴掌,把方丹打翻在地。方丹的臉頰上五個血紅的手指印應聲而起,鼻血、牙血也都流出來。汝亭氣得七竅生煙,大聲喝道:“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誰?你懷上了誰的孩子?”
顧會卿和方有財都嚇呆了:從來沒見方老爺發過這麼大的火,他們都知道女兒是他的命,從小到大就沒碰過一指頭。
方丹也嚇傻了,被自己的懷孕,被父親的暴怒。她結結巴巴地說出來:“樹……樹白……”
方汝亭轉身怒目直射有財:“你——”
有財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老爺,我實在不知道,我真該死!”
等方汝亭終於冷靜下來,能夠思考問題時,他問顧會卿有何辦法可以保全小姐的面子。
顧會卿說:“小姐懷胎已近二月,而且小姐年輕體壯,其胎必牢,硬打恐有危險。要安全,只有送洋醫院。”
“那絕對不行。”方汝亭打斷他的話。
他仰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顧會卿知道,這是汝亭在認真思索,此時最恨人家打擾。於是他便輕輕退了出去。
方汝亭苦苦盤算,唯一的法子就是讓女兒趕快出嫁。但嫁給誰呢?他馬上就想到大恆繅絲廠廠主丁皓之子丁文健。
大恆廠生產的生絲,常年提供給方汝亭的興通織綢印染廠。兩廠的業務來往,使方汝亭結識了丁皓父子。
也許因為自己膝下無子之故,方汝亭對人家的兒子總是比較留意。他早看出,進過洋學堂、精明強幹的丁文健是個企業幹才。他抱負宏大,野心勃勃,很能吃苦耐勞,外表謙恭,骨子裡卻很有主見。汝亭羨慕隨和樂天、不善經營的丁皓竟能養出這麼個好兒子。只可惜,大恆廠資金少、業務範圍小,丁文健英雄無用武之地。
方汝亭幾乎吃得準:如果自己主動提親,丁文健定會欣然同意。方氏家大業大、資金雄厚,何況女兒又是天仙似的美人。只是……只是時間不等人,這門親事需要速談速辦,遲了便毫無意義。然而,若要辦得快,可得有個說得出嘴、站得住腳的理由。
又想了很久,他終於拿定主意。
方汝亭慢慢睜開眼來,這才看到,女兒和顧先生都已不在房內,有財卻還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他嘆一口氣說:“有財,起來吧。”
他這一說,倒把有財的眼淚引了出來。有財一面起身,一面哽咽著說:“老爺,我有財,對不起你……老爺,我明天就回老家去了……”
方汝亭不作聲。他想,有財跟我二十多年,身邊沒了他,有些事還真不方便。於是他說:
“你回去一趟也好。到老家把老婆和……你兒子安置好,”方汝亭略頓一頓,“你自己嘛,還是回來。這事,我也不怪你。”
剛站起來的有財,又感動得“撲通”一聲跪下。
說服女兒嫁給丁文健,比方汝亭原來想的順利。畢竟是個十七歲的丫頭,不能不對未婚先孕感到害怕和羞恥。父親的雷霆大怒也使她心有餘悸。
方汝亭威脅她,如不聽話,就要去告方樹白誘姦少女,讓他去坐牢。同時予以利誘:如她乖乖地出嫁,則他只當不知道方樹白與她的事,以後還照舊供方樹白立大學。
方丹沒有母親,樹白又不在身旁,無人可以商量。她關在屋裡哭了幾天幾夜,最後只得同意父親的安排。
方有財遵照汝亭吩咐,回老家後對樹白什麼都沒提,只說方丹去南洋看姑姑,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