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點心因哥哥摔跤掉在雨水裡,泡溼了。放在小盤裡端在我面前時,已快拿不起來了。哥哥見點心成了那樣子,一下就哭了……哥哥反覺太對不起我這個偏想吃“帶餡兒的點心”的弟弟!唉,唉,我這個不懂事的弟弟呀,明知天在下雨,明知天快黑了,幹嗎非想吃“帶餡兒的點心”呢?不是藉著點兒病由鬧矯情嗎?
還記得我上小學六年級,哥哥剛上高中時,我將家中的一把玻璃刀借給同學家用,被弄丟了。當時父親已來過家信,說是就要回哈市探家了。父親是工人。他愛工具。玻璃刀尤其是他認為寶貴的工具。的確啊,在當年,不是哪一個工人想有一把玻璃刀就可以有的。我怕受父親的責罵,那些日子忐忑不安。而哥哥安慰我,一再說會替我擔過。果然,父親回到家裡以後,有天要為家裡的破窗換塊玻璃,發現玻璃刀不見了,嚴厲詢問,我嚇得不敢吱聲兒。哥哥鼓起勇氣說,是被他借給人了。父親要哥哥第二天討回來,哥哥第二天當然是無法將一把玻璃刀交給父親的。推說忘了。第三天,哥哥不得不“承認”是被自己弄丟了——結果哥哥捱了父親一耳光。那一耳光是哥哥替我挨的呀……
哥哥的病,完完全全是被一個“窮”字愁苦出來的。哥哥考大學沒錯。上大學也沒錯。因為那也是除了父親而外,母親及弟弟妹妹們非常支援的呀!父親自然也有父親的難處。他當年已五十多歲了,自覺力氣大不如前了。對於一名靠力氣掙錢的建築工人,每望著眼面前一個個未成年的兒女,他深受著父親撫養責任的壓力哪!哥哥上大學並非出於一己抱負的自私,父親反對哥哥上大學,主張哥哥早日工作,也是迫於家境的無奈啊!一句話,一個窮字,當年毀了一考入大學就被選為全校學生會主席的哥哥……
我下鄉以後,我們還經常通訊是不哥哥?別人每將哥哥的信轉給我,都會不禁地問:“誰給你寫的信,字跡真好,是位練過書法的人吧?”
我將自己寫的幾首小詩寄給哥哥看,哥哥立刻明白——弟弟心裡產生愛了!我也就很快地收到了哥哥的回信—— 一首詞體的回信。太久了,我只能記住其中兩句了——“遙遙相望鎖唇舌,卻將心相印,此情最可珍。”
即使在我下鄉那些年,哥哥對我的關懷也依然是那麼的溫馨,信中每囑我萬勿酣睡於荒野之地,怕我被毒蟲和毒蛇咬;囑我萬勿亂吃野果野蘑,怕我中毒;囑我萬勿擅動農機具,怕我出事故;囑我萬勿到河中戲水,怕下鄉前還不會游泳的我被溺……
哥哥,自我大學畢業分配在北京以後,和哥哥的通訊就中斷了。其間回過哈市五六次,每次都來去匆匆,竟每次都沒去醫院探望過哥哥!這是我最自責,最內疚,最難以原諒自己的!
哥哥,親愛的哥哥,但是我請求你的原諒和寬恕。家中的居住情況,因弟弟妹妹們各自結婚,二十八平米的破陋住房,前蓋後接,不得不被分隔為四個“單元”。幾乎每一尺空間都堆滿了東西——這我看在眼裡,怎麼能不憂愁在心中呢?怎麼能讓父親母親在那樣不堪的居住條件之下度過晚年呢?怎麼能讓弟弟妹妹們在那樣不堪的居住條件之下生兒育女呢?連過年過節也不能接哥哥回家團圓,其實,乃因家中已沒了哥哥的床位呀!是將哥哥在精神病院那一張床位,當成了哥哥在什麼旅館的永久“包床”啊!細想想,於父母親和弟弟妹妹,是多麼的萬般無奈!於哥哥,又是多麼的殘酷!哥哥的病本沒那麼嚴重啊!如果家境不劣,哥哥的病早就好了!哥哥在病中,不是還曾在幾所中學代過課嗎?從數理化到文史地,不是都講得很不錯嗎?……
我十餘年中,每次回哈,都是身負著特殊使命一樣,為家中解決住房問題,為弟弟妹妹解決工作問題呀!是心中想念,卻顧不上去醫院探望哥哥啊!當年我其實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豁出自尊四處求助,往往的事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