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生出了巨大的後悔,驚覺自己太過愚蠢,竟會對宗門抱有期望,竟會覺得這天下人修仙都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
謝歸想動一動身軀,離開這裡,卻發現因為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姿勢,他的身體已經被凍得毫無知覺。
正在他慢慢催動靈力來恢復自己的身體時,面前這座高大的門忽而被開啟了。
謝歸聽見那輕微的響聲,猛地一抬頭,就看見來人竟是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
他身著內門弟子的宗服,頭上裹著棉帽,生得紅唇齒白,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瞧了謝歸幾眼,才完全從門後走出。
謝歸這才看清楚,他手裡端著一個杯子,裡面似盛滿了熱水,正冒著白氣。許是盛得滿,那小少年走得很慢,許久才走到謝歸的身邊來。
他也不說話,只將茶遞到謝歸的面前,似乎要他喝。
“多謝,不過我凍僵了雙手,無法接東西。”謝歸溫聲道。
小少年就將茶水送到他嘴邊,慢慢地餵給他喝。
入口之後,謝歸才發現這茶水並非普通熱水,而是蘊含了靈力,順著喉嚨滑下肚,謝歸的身體很快就暖和起來,原本凍得失去知覺的身體也漸漸恢復。
小少年餵了他半杯茶,他的手就能動了,自己接過杯子,繼而問道:“這茶是誰讓你送來的嗎?”
小少年輕搖頭,這才開口,聲音稚嫩道:“我看你快凍死了。”
“你喚什麼名?”謝歸問。
小少
年不答,只道:“你下去吧,別在這跪著了,不會有結果的。”
人人都知道不會有結果,謝歸不過是不甘心而已。
他想盡最大的努力,為自己的故土求一線生機。
不過此時的他也已經明白,於是將剩下的半杯茶喝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對那小少年道:“多謝你的茶。”
他將杯子歸還,其後轉身,下了問道長階後,就收拾了包袱離開宗門,回到夏國了。
後來夏國亡,百姓盡數被殺,連唯一的妹妹也在他的懷中死去。
崇軒二十年的那場大暴雪,埋了謝歸的一切,天大地大,謝歸徹底沒有了家。
他一直將這些歸咎於他不夠強大。
若是他當初修煉再刻苦一些,再勤奮一些,會不會有更好的結局。
悔恨自責將謝歸吞噬,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求死意志極為強烈,失去了一切之後,這世間的所有都索然無味。
他的銀兩再也沒有可以寄的地方,他雕的木蘭花,再也不能給採蘊看,那些他以為他擁有的,想要好好守護的東西,俱已化為泡影。
然而他還不能死。
夏國那麼多百姓的魂魄都還被困,採蘊也化成一片黑霧遮擋,謝歸是唯一知道此事之人,他必須找方法救出所有百姓的亡魂。
於是他又在世間渾渾噩噩地活著。
謝歸在人世流浪時什麼都做過,不管是木匠鐵匠,還是樵夫獵戶。
他甚至做過很長時間的乞丐,嚐盡世間苦楚,直到寒天宗再次開山門招收弟子,他便拾掇了一下自己,再次進入寒天宗。
上山的路上,他結識了一個少女。
那女孩揹著包裹獨行,步伐穩健,走了大半山路也不見喘氣出汗。
當然,謝歸自然是看出這少女身上的不同尋常,那是一種感覺,是謝歸在世間摸爬滾打,飽經風霜多年後,練出來的眼力。
那少女似乎與他相同。
他上前搭話,得知少女名喚雲馥。
幾番交談下來,兩人其實多少都有點明瞭,他們都不是單純地為了拜師門而來。
謝歸併未深問,畢竟這天下之人,誰都有自己埋藏於心底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