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清潔工打掃。這是樁吃灰塵的骯髒活。在店裡不許看書,寫字或抽菸,他只能到處走動,時間很難捱。9點半下班時公司免費供應他一頓晚餐,這是他的唯一安慰。因為他是下午5點吃的茶點,此時已餓得食慾大振,公司裡供應的麵包、乳酪和充裕的可可深受歡迎。
菲利普來林恩公司:個月後的一天,進貨員桑普森先生怒氣衝衝地走進服裝部裡。原來經理進來時正巧注意了一下服裝櫥窗,便把桑普森先生找去,對櫥窗的色彩搭配狠狠地挖苦了一通。桑普森先生不得不默默忍受上司的挖苦,一回來便拿店員出氣。把那位負責裝飾櫥窗的可憐蟲臭罵了一頓。
“什麼事都得親自動手,”桑普森先生大發雷霆,“我過去一直是這麼說,將來還是這麼說,什麼事也不能放手讓你們幹。還說你們聰明,是嗎?聰明個屁!”
他衝著店員們這樣罵著,彷彿這就是最尖刻的痛斥了。
“你難道不懂得,如果在櫥窗裡塗鐵藍色就會把其他的藍色沖淡了嗎?”
他惡狠狠地環視了一下營業部,目光落到了菲利普身上。
“凱里,下星期五你來裝飾櫥窗,現在看你的了。”
他氣憤地嘟囔著,走進了自己辦公室。菲利普情緒低落。到了星期五早晨,他懷著羞愧得直想噁心的心情鑽進櫥窗。他只覺得雙頰發燙。讓自己在路人面前展覽是極可怕的。儘管他自我告誡說屈服於這種心理是愚蠢的,他還是背向著大街。這時候不太可能有醫院裡的學生經過牛津大街,而且他在倫敦幾乎什麼人都不認識。然而,菲利普裝飾櫥窗時,總覺得喉嚨裡塞了團棉花似的。想象一回過頭來就會接觸到某個熟人的眼光,他儘快地幹著。透過簡單觀察,他看出櫥窗裡所有的紅色服裝全放到一起了,他將這些服裝分開,比先前間隔開點,就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進貨員走到街上觀看實際效果時,顯然十分滿意。
“我知道讓你來裝飾櫥窗準沒錯。事實是,你和我都是紳士,請注意,我在服裝部裡是不會這麼說的。可是你我都是紳士,這一點隨時隨地都可以看得出來。你就對我說看不出來也沒用,我知道事實確實如此。”
從這以後菲利普經常被派去幹這項工作,但是他不習慣拋頭露面的工作。他害怕星期五早晨,這一天他得重新裝飾櫥窗。這種恐懼心理使他早晨5時就醒來,心裡難受得躺在床上再也無法入眠。服裝部的姑娘們注意到了他那副羞怯的樣子,而且她們很快就發現他背向著街道的奧秘了,她們嘲笑他,說他是“自高自大的傢伙”。
“我想你是怕被你的姑媽撞見,剝奪你的遺產繼承權吧。”
總的說來,他同這些姑娘們相處得很不錯。她們認為他有點古怪。然而他的跛腳似乎是他與眾不同的理由,她們還發現他的脾氣蠻好,幫助別人他絕不在乎。他禮貌周全,性情平和。
“看得出,他是位紳士。”她們議論說。“就是太不愛說話了,是嗎?”一位年輕婦女說,因為菲利普聽了她熱情洋溢他說起戲劇卻無勸於衷。
她們中大多數都已“名花有主”了,那些尚沒有找到“伴侶”的,卻說她們寧肯讓人認為還沒有誰傾心於她們。有一兩位姑娘開始流露出跟菲利普調情的跡象,他神情嚴肅又饒有興味地注視著她們的種種花招。他早已嘗過談情說愛的苦頭了。況且他差不多總是感到疲乏和餓得慌。
CⅥ 菲利普避開較快樂的歲月裡熟悉的地方。在比克街小酒店裡的小聚會業已散夥。麥卡利斯特失去了朋友的信用之後再也不來了,海沃德又去好望角,只剩下勞森一個人了。菲利普覺得這位畫家現在和自己毫無共同之處了,也就不想見他。可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午飯後菲利普換了衣服,沿著里根特大街,朝聖馬丁巷的免費圖書館走去,打算在那兒消磨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