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的日子裡,每天都有兒時的夥伴、小學中學的同學、親戚朋友到家裡來,看看我這個大家心目中的英雄,聽我講難忘的戰鬥故事。村裡的幹部還專門辦了兩桌酒席,把我和我的父母請去,把我當坐上賓,因為在我們村出去當兵的人中,當時唯有我一個參加過這場戰爭。他們在不停地對我說“你是我們的自豪”、“你為家鄉爭得了榮譽”、“全村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你”等等稱讚的話語中,自己先喝醉了。我也被他們的熱情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迷醉在喝彩聲中。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一天早晨八點多鐘,我帶著昨晚殘留的酒氣,被媽媽從昏頭昏腦的狀態中叫爬起來。母親樂呵呵地看著我吃完麵條,然後拿出一張照片對我說:“你看,喜不喜歡?”
照片上的女孩確實漂亮,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介紹的。但我看照片時,照片上的她的臉總是被蘭英甜美的笑容所覆蓋。我決定去找蘭英!我對媽媽說:“等幾天,我再給你答覆。”
我向父母說去看一個朋友,便踏上去蘭英家的旅途。人未到,心早已飛向南方。
來到熟悉的小鎮,看到那些曾經留下美好日子和刻骨銘心的痛楚的地方,無法抹去的回憶便一段段跳到眼前。馬上要見到蘭英了,心情卻變得矛盾複雜,在車上想好要跟她訴說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表白,我的腳步也變慢許多。
走到蘭英家門口,楊大爹抱著煙筒坐在屋簷下吸菸,看見我,楞了一下,終於記起我來,急忙放下煙筒,走下石梯迎過來:“小楊家門,你還活著,可想死你們了!”
進到堂屋裡坐下,楊大爹告訴我,雖然只和我們相處短短的一段時間,但已經把我們當一家人了。開戰後,他們天天從報紙上、收音機裡瞭解戰況,當運送傷員和烈士屍體的車經過時,他和大媽都要去打聽有沒有我們的名字。“部隊有紀律,我們也無法認得(知道的意思),只有乾著急。你大媽看見那些傷兵就要淌眼淚。”
“你活著就好,”大爹又一二三四的問我其他戰友的情況,我說到犧牲了的呆子、王紅生等人時,大爹的眼淚在眼圈裡轉了一圈,還是滾了出來,“哎,他們都還是小娃娃呀!”
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大媽抱著一籮青菜回來。大爹吩咐她燉油浸肉,炒雞蛋,炒花生,然後對我說:“你還記得來看我們,今天叔侄倆好好喝幾杯!”
吃飯了,大爹把蘭英的哥哥叫來陪酒。不見蘭英回來,也不見小弟回來,我的心咯噔起來。一直不好意思打聽,現在得問問了。
大爹先和我幹了一杯,才告訴我,小弟到縣城一中讀高中了。蘭英遠嫁到浙江去了。“其實你們的事我知道。我也看得上你。但我認為不現實。你以前有工作,現在也有工作,我家蘭英是個農民呀,你們不可能的!”
已經人去樓空,我還能說什麼呢,只有手臂上蘭英留下的齒印在隱隱作痛。我強忍著痛苦,嘴上說沒什麼,只能與大爹、大哥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在大爹面前,我一直控制住我自己,蘭英大哥把我送到鎮上的旅館走後,我衝到衛生間哇哇大吐,躺到床上,呼喚著蘭英的名字,淚如瀉水噴湧而出。
永記真情
我在這樣的狀態下度過至少一年的時間。以酒消愁,特別是政府安置重新回到縣食品公司上班,重操“殺豬匠”職業後,基本上每天在酒罈裡泡著。酒量一天比一天下降,半斤會醉,三兩也醉。只有煙癮比以前增加了。
“英雄”的光環還沒有從我身上消失,單位上的領導職工見到我眼中都還在透出敬慕的眼光。縣裡的中學、小學經常請我去給學生們講戰鬥故事。戴著大紅花坐在講臺上,看著臺下那一雙雙隨著我的故事跳躍的眼睛,我覺得我還是或曾經是一個值得驕傲的久經沙場的戰士。
但每天睜開被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