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極難得被他抓著了話中漏洞,原本被按住的惱怒頓時涼了下來,無聲地瞧著他。
“你幹了什麼?”嚴律壓低了身體,哪怕是壓低了聲音也聽得出怒火,“你這瘋病什麼時候能收收,啊?!我是不是說過讓你老老實實再多活幾年,你他媽的到底都在想什麼!”
昏暗中薛清極的眼神閃爍不定,嚴律本打算鬆開手給這小王八蛋一個解釋的機會,薛清極的手卻覆蓋上來,按著他的手不讓他挪開。
隨後一絲溫熱在掌中傳開,那溫熱起初只是蜻蜓點水一般在掌心靠近指根的部位落下,感覺到嚴律的愣怔,隨後便肆無忌憚地划走,鑽進嚴律的指縫。
是薛清極的舌尖兒。
意識到這一點,嚴律只覺得這獨一無二的觸感並非落在掌心,反倒像是從他的脊椎劃過,又像是從心口順勢而下,鑽進胸腔骨骼裡。
他知道薛清極是在跟他扯開話題——用這種嚴律幾乎難以理解的方式。他的怒火頂到了頭頂兒,另一道火卻好像燒去了內臟。
妖皇頭一回開始質疑自己當年到底是養出了個什麼玩意兒,指縫卻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氣,夾住了小仙童肆意妄為的舌尖兒。
“別跟我整這些,”嚴律覺得自己恨不得把這人的舌頭直接從嘴裡薅出來打個死結,氣得幾乎要笑了,“我鬆了手,你要敢跟我胡扯,我就把你的舌頭拽出來煲湯,聽明白了沒?”
薛清極的眸中閃過一絲嗔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嚴律鬆開手,薛清極的嘴唇微張,舌尖兒在嘴唇上微微舔過,不知是讓嚴律捂得還是其他,竟顯出點兒異樣的紅潤。
薛清極嘆了口氣:“妖皇對我,真的是很兇。”不等嚴律抽他,他竟然又笑了起來,抬起雙手覆在嚴律的面頰,略低的聲音顯出些許沙啞,“我試了一下,看來這孽氣並不太能讓我得到我想要的長生。”
短暫的震驚過後,嚴律感到一陣頭暈,他單知道薛清極對壽數有著強烈的執念,卻沒想到竟然和當年敢直接嘗試淬魂術一樣,將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又直接拿到自己身上試了一遍。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以為他這幾天總算是正常了些,卻沒想到全都只是假象。
“總要試了才知道對錯,”薛清極笑道,“既然無用,妖皇放心,我以後都不會再做了。”
嚴律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薛清極在他的沉默中感到一絲不安,他自千年前起就對嚴律的沉默有種天生的懼怕,這懼怕時間久了又釀成一種急切,拇指在嚴律的臉頰上滑動,指腹落在了嚴律的嘴唇,幾乎是用力地搓了搓,似乎是想要以此開撬開嚴律的嘴。
他開口道:“我卸入門劍得師父贈劍後,你曾來首峰看我,喝多了酒又多日奔波,在我的居處睡著了。我那時曾跪坐在你身側,用掌心蓋在你唇上,當做是你吻在我手心。”
他說的平靜,嚴律卻只覺得心中疼痛,像被鈍刀子切著心頭肉。
“我想要長壽,嚴律,”薛清極慢慢地摸索著他的嘴唇,輕聲道,“你若只有一年壽數,我便也只活一年,可你長生千歲,你要我怎麼辦?”
嚴律好像做了一場大夢,這夢中萬物都是虛妄,他忽然急切地希望薛清極也是虛妄的,這樣他只需要夢醒,便能將這一刻的痛楚全都和夢境一起消散掉。
他本以為自己這千年裡已受到了足夠的“長生”帶來的懲罰,卻沒想到與這一刻相比,那些都是輕描淡寫的寥寥幾筆。
嚴律輕輕拽下薛清極的手,在他的掌心吻了吻。
“我只會吻當年的你,和現在的你。你的轉世不是你,寄生了的軀殼不是你,”嚴律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是我從雪堆裡扒出來的小仙童,別的,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