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抬起頭,她驚慌的面色不免使達達尼昂害怕起來;她用一種懇求的樣子合著雙手,但沒有敢說一句話。
縱令達達尼昂不易動感情,但他仍覺得自己被這無聲的痛苦弄得憐憫起來;由於他過份堅持自己的盤算,而尤其是這一次,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改變他事先確定的安排。於是他不給凱蒂留有任何讓步的希望,僅僅向她表明,他的行為純屬一次報復而已。
此外,由於米拉迪也許為向情夫掩飾羞慚,她事先叮囑凱蒂要熄滅房間的全部燈火,甚至連凱蒂自己小屋的燈火也要關閉,所以這次報復就變得更為方便了。瓦爾德先生必須在天亮前,始終在黑暗中走出門。
片刻過後,他們聽見米拉迪回到臥室。達達尼昂立即跳進他躲藏過的衣櫥。他剛剛屈身藏穩,鈴聲便響了起來。
凱蒂走進女主人的房間,沒有讓中間門敞開著;但隔板牆非常薄,所以,兩個女人的說話聲幾乎全都聽得見。
米拉迪簡直欣喜若狂,她讓凱蒂將她和瓦爾德所謂見面的最微小的細節又複述一遍,比如他怎樣收到她的信,他是怎樣回信的,他的面部表情怎麼樣,他是否顯得很鍾情,等等。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可憐的凱蒂不得不強裝泰然,語氣沉著地一一作了回答,她的女主人竟然沒有察覺她那痛苦的聲調,因為幸福是自私的。
由於和伯爵會面的時刻終於快到,米拉迪果然叫人熄滅了她房間的全部燈火,吩咐凱蒂回到自己屋裡,準備引見即將光臨的瓦爾德。
凱蒂等候時間不長。達達尼昂透過衣櫥鎖眼一看到房間落黑,就在凱蒂關閉連通門的同一時刻,便從躲處躍出。
“是什麼聲音?”米拉迪問。
“是我,”達達尼昂低聲說,“我,瓦爾德伯爵。”“啊!上帝,上帝!”凱蒂囁嚅著,“他連自己確定的時間都等不及了。”
“怎麼!”米拉迪聲音顫抖地說,“他為什麼不進屋?”她接著說,“伯爵,伯爵,您知道,我正在等著您!”
聽到這聲招呼,達達尼昂躡手躡腳離開凱蒂,走進米拉迪的房間。
倘若瘋狂和痛苦應該折磨一顆心,那麼這顆心,就是有情人冒名頂替接受屬於他人痴情的那顆心,而那個人正是他幸福的情敵呀!
達達尼昂正處於他沒有料到的痛苦境遇中,妒忌在撕咬他的心,他幾乎和此時正在鄰屋哭泣的凱蒂經受著同樣痛苦的煎熬。
“是呀,伯爵,”米拉迪聲音甜美無比地說;她把他的手溫情地握在自己的手心裡;“是呀,每逢我們相遇,您的目光,您的話語都在向我脈脈傳情,這時,我是多麼地幸福呀!我也一樣,我在愛著您。哦!明天,明天,我要您給一件信物,證明您在思念我,但您可能會忘掉我,那麼請先拿著。”
說著,她從自己的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套在達達尼昂的手指上。
達達尼昂回想起,他曾見過這隻戒指一直戴在米拉迪的手上的:那是一顆鑲滿一圈鑽石的美極了的藍寶石。
達達尼昂的第一個舉動,就是要把這顆藍寶石還給她,不過米拉迪又說話了:
“不,不;留下這枚戒指以表我的愛。再說,您收下它,”她又聲音激動地說,“就等於您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這個忙比您能想象的還要大。”
“這個女人滿肚子都是鬼。”達達尼昂暗自想。
此時,他自感準備將一切和盤托出。他張口想告訴米拉迪他是誰,懷著什麼報復目的才來這裡的;可是她又說話了:
“可憐的天使,那個加斯科尼魔鬼差點兒殺掉您!”
她說的那個魔鬼就是他。
“噢!”米拉迪接著說,“您那些傷口還痛嗎?”
“是的,很痛,”達達尼昂說;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