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涼颼颼的,一股冷意從脊樑骨升起。桑瑪對危險多少是有直覺的,回頭——
齊整整三張由大到小的冷臉(和紅臉)、六道視線,正緊盯著她張大的嘴巴!
完蛋了!
有個隨從小子大概是貴族子弟,還直追問:“講吓去啊!”
桑瑪連忙站起,然後施個巧勁,一腳將那小子坐的瓷墩踢開,再在他的後膝蓋窩補上一記,大家一起見禮,誰也別吃虧。
十阿哥大咧咧的無所謂,只意思意思地給四貝勒行禮,另兩位: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得給他見禮。
真煩哪!這個“禮”字。
桑瑪眼珠子一掃,三樓雅座位子都空著。真是好大的派頭啊!出了門還得清場子。
“龍桑瑪,你的見識可真多!”
果然,難對付的是四貝勒。除了老大郡王和太子,他這位隱隱已經比他的三哥權勢更大。桑瑪對政治的敏感來自於老爹的慘痛經歷,但她在這裡永遠是擺出一副傻大哈的模樣——死在封建貴族官僚手裡,那還不是太沒面子了!她寧願“回去”當個烈士!
“啟稟四貝勒,桑瑪確實覺得這裡姑娘們的衣服不能顯示出腰身。尤其是像桑瑪這樣因為練習騎馬射箭打槍的身材,穿上了特別的難看。也許大人們認為桑瑪是因為頭髮的緣故不肯當什麼女……女官的,其實這頭髮倒可以作假,但衣服不好看也是原因之一。恩,還有就是好些姑娘的化妝術慘不忍睹,真能把西施弄成東施,時間久了還弄壞了臉盤、以後就補救不回來了……恩,就這些吧。”
講這段長篇大論的時候,桑瑪一直畢恭畢敬地垂手低頭折腰,只這僵硬的姿勢怎麼看怎麼彆扭。
四貝勒居然一聲不吭地聽她發表“高見”,連個尊貴的冷哼都不給。讓一心想維護她的可愛小十六阿哥眼中俱是擔憂。
桑瑪眼角掃到他的表情,於是給了個燦爛的笑容。
“說完了?”
“是!”
“上菜。”這位大老爺衝著呆站在樓梯口、退也不是進也不是的掌櫃道。
“來了——”
桑瑪瞅瞅幾位皇子各異的表情,最後決定繼續與螃蟹奮鬥。
“桑瑪,你很會吃螃蟹啊?”十六阿哥沒事找話,想把這詭異的氣氛扳轉過來。
“啊!對了!十六阿哥,您應該吃幾個雄蟹,但不宜多吃。這是涼性的東西,吃多了寒氣太重,所以一定要配上熱性的姜……噝……”
“……”這下,連十阿哥都說不出話來了。
“幾位爺,新近來了套賣唱的班子,要不……”掌櫃的討好道。
“叫上來吧!”十阿哥在宮廷中是個不羈的樣子,也不知他是真笨還是真聰明,總是以一副粗俗的表象去幹些精明人做的事情,比方說不辦多少事情、也不出多少風頭。但他的日子過得愜意倒是真的!
一陣上樓梯的腳步嘈雜聲,有些亂得古怪,像是刻意的……桑瑪警覺心起。
一眼掃去,那幾個大的都是平時鍛鍊有方的,不用操心。小傢伙力氣小、好奇心重,又是被小心捧著的小阿哥。算了,看著粉雕玉琢的孩子出事情,於心難忍啊!
“十六阿哥,咱們換個位子吧,讓桑瑪也看看有沒有天生麗質的美人。”
小男孩在生活中絕對沒有像桑瑪這樣口無遮攔又大方到不可思議的人物——而且還是個女的——居然相信了她胡編的藉口,乖乖地坐到靠角落又不抵著柱子、屏風的座位上:那兒是個可進可退的地方。
其他幾名皇子看向桑瑪的眼中各自閃過些什麼,卻沒人多說,只暗示隨從們多加小心。
來的三男一女。女的唱,男的奏。他們做的是江湖生意,可尋不到這個年代藝人們的粗鄙與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