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厚坊毗鄰北市,是洛陽極熱鬧的一處所在。敦厚坊內的“金釵醉”,就是洛陽城裡數一數二的胡人酒家。
天愛奴帶著楊帆和青衣小婢走進去的時候,臺上正有幾個胡姬在跳舞。酒店極大,卻只有一層,中間是一個圓形的兩尺高的表演舞臺,舞臺直徑數丈,四面八方的酒座都以這舞臺為中心相向而置。…;
如果有些酒客不想與其他人看見,夥計就會搬來座屏在他們的酒席外圍上三面。面朝舞臺的正面會另置一副折屏,如果客人不喜歡看舞臺上的表演,想要更加私密一些的環境,那麼就可以用折屏把正面也擋起來,這就成了一個四面不見人影的雅間了。
但是到這裡來喝酒的人,很少有把四面全擋起來的,他們到這裡來飲酒,本就是為了醇酒美人,哪會把美人隔在席外呢,他們喝得高興了,還會跳上臺去,與胡姬一同歌舞一番,甚或把胡姬趕走,來段獨舞呢。
能出現在這兒的酒客,非富即貴,這等有身份的人如此行徑,放在其它朝代,必定難以想像。你能想像一位富甲天下的七旬老翁,亦或一位年近六旬、學究天下計程車林領袖,又或者是一位年過半百、牧守一方的使君大人,在朋友、隨從、下屬,乃至完全不相識的人面前,醉態可掬地揮手踏足,歌舞自娛麼?
可是在這個時代,很正常。不但對那些地位尊崇、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來說很正常,就是對那些已經嫁人生子的婦人或者還養在深閨的姑娘們來說,也很正常,這無關於身份和地位,而是一種習俗。
自魏晉南北朝,乃至隋唐,胡漢融合很密切,數百年下來,胡人的文化、思想、風俗、習慣大量被中原漢文化吸收融納,成為了它的一部分。高官貴族酒興到了,當眾歌舞一番,就成了一種很風雅很有品位的活動。
當年李靖滅的訊息傳到京裡,大唐天子李世民大喜若狂,就轟開舞姬歌女,自己扭腰擺臀地在大殿上跳了起來,時任太上皇的李淵還搶過歌女手中的琵琶給兒子伴奏。大臣們也跟著起鬨,一起離席跑到殿上,載歌載舞。
想像一下,一群穿著文武官袍,或絡腮鬍子、或白髮蒼蒼的大老爺們,在莊嚴肅穆的大殿上張牙舞爪,簡直就是群魔亂舞。十多年後太子李治喜得長子,做為爺爺的李世民又跑到兒子的東宮裡帶頭跳起舞來。
皇帝如此、百官如此,在民間,這種現象更是司空見慣。
酒店裡,人們都自得其樂著,誰也沒有注意到走進來的這一行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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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願者上鉤
楊帆一路行去,飛快地掃了一眼酒店裡的情形。
西邊有一席,七八個冠帶袍服的男子,喝得正自歡暢。在他們桌上擺著一具勸酒胡,這是一個不倒翁似的胡人瓷像,紅髮碧眼,尖尖的鼻子,一手前指。將瓷人轉動,待它停下來,手指向誰,誰便罰酒一杯,其餘人則鼓掌大樂,酒興十分濃厚。
東邊也有一席,兩個商賈對面而坐,用坐屏圍了三面,只將舞臺一面放開,桌上置了幾盤小菜,旁邊兩個身段修長,姿容妖嬈的胡姬正殷勤地佈菜勸酒,對坐的兩個胡商淺酌低語,似乎在談著生意。
楊帆無暇多看,陪著天愛奴到了一處最靠近舞臺的位置坐了,先叫夥計搬來坐屏,把三面圍上,天愛奴才摘下帷帽,在席前嫋嫋地跪坐下去。
楊帆在側席坐了,對天愛奴低聲道:“我們來的有些早了,姓柳的還沒有到。”
天愛奴低低地道:“只要他今日肯來就成,就有法子引起他注意的,像他這樣的男子,只消引起了他的注意,還不是略施小計,便能叫他乖乖就範?”
楊帆苦笑道:“略施小計?這幾日花銷可著實不少。就只那一頭豹子,這兩天吃的肉比我一年吃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