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太望著孫兒,臉上的皺紋綻開了花。小斯原睜大眼睛:
“那,斯原在老家能見到孃親麼?”
吳老太太俯首不語,吳漢捏了捏兒子的臉蛋,柔聲道:
“能,當然能,斯原,你閉上眼,一會兒就見到孃親了。”
斯原換了個姿勢,又沉沉睡去,車依舊一顛一顛地賓士著,家近了,已望得見村口的老榆樹了,
“也罷,兒啊,這亂世怕還沒個頭,咱祖孫三口能活下來算得天幸,咱就呆在這老家鄉下哪兒也不去,落個清閒平安,也算不錯。”
吳老太太似下了什麼決心般吐出這番話來,像是說給兒子聽,又彷彿自言自語。
“娘教訓得是。”
吳漢口裡應著,心中卻輕喟一聲:清閒平安,談何容易,劉秀不放心的不過是讓自己帶兵打王莽,如今長安怕是已經拿下了,可劉玄劉望劉盆子他們,哪一個是肯居人下的呢?
“唉,只怕這戰禍方興未艾呢。”
也許不出半年,不,三個月,自己那個結義兄長劉秀,就會派人鄭重其事把自己請回去帶兵,幫他收拾那些姓劉或不姓劉、真姓或假姓劉的英雄好漢了吧?
“籲~~”
御者一聲長嘯,駕車雙馬同時立定,車身猛一震,把吳漢從思緒中硬生生拉回。
到家了。
廬舍猶在,田園未蕪,籬院上的小門,卻不知何時已織滿了藤蔓。
(完)
………【(一)】………
都說秋天是莊戶人一年中最好的光景。wWw.23uS.coM
可不是麼,陽光滿地,金谷滿場,男女老少臉上的笑容,也跟湛藍的天空一樣明朗而燦爛。
已入夜了,原本聚在曬穀場上,或捧著飯碗神聊海侃,或蹲作一圈跟三十二個象棋子較勁的老鄉們已紛紛散去,雖說秋忙已過,莊稼人一年到頭總有忙不完的活兒,早睡早起,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好家法。
月光靜靜地灑在大地上,遠處屋簷,近處樹梢,和曬穀場上高高的谷堆,都被抹上淡淡的柔柔的一筆。
“……這個小夥子啊,又高大又勤快,什麼活兒都肯幹,什麼活兒都能幹,可就是家裡窮啊,所以呢,一隻娶不上媳婦兒。”
“奶奶,後來呢?”
“後來啊,他在打魚的時候揀到一隻海螺,就把海螺帶回家,放在灶臺邊上。”
“後來呢?”
“後來啊,他每天收工回到家,就發現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飯菜也早已熱騰騰擺了一桌,小夥子很納悶兒,這是誰做的呢?”
“誰做的啊奶奶?”
“乖孫子,你猜猜看?”
曬穀場一角,祖孫倆的語聲越來越低,竹搖椅也搖得越來越慢了。
“是海螺姑娘麼,海螺姑娘喜歡上這個小夥子,就每天偷偷幫他做飯、收拾屋子,後來兩個人就成親了,過上了好日子,是不是啊哥?”
最高最尖的谷堆上,一男一女兩個少年正背靠背地坐著,月光朦朧,把兩人清秀得眉目映襯得宛如圖畫中。他們是一對親兄妹,哥哥叫草屋,妹妹叫玉樓。
“是啊是啊,我們還只有栓子那麼大的時候就聽栓子奶奶講過,講了那麼多年,背都背得熟了,”草屋說到這兒,不由皺了皺濃濃的劍眉:“栓子要不是困了,八成奶奶就要給他講什麼‘幹得活,吃得苦,娶得媳婦做得主’了,哼,我草屋耕地打場,脫坯放牛,那件活計不比別人幹得好,怎麼沒見什麼海螺姑娘、螃蟹妹子下凡看上我?”
“噗嗤!”玉樓抿嘴一樂,髮梢上插的山菊花也不由地亂顫起來:“哥,你沒幾天就成親,要撐門戶過日子的人了,怎麼還亂想什麼姑娘、妹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