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邊說邊縮手裴炯卻不肯放。不僅不放還翻轉過她手腕。沈一一忙用力掙脫,又怎掙得過?輕輕鬆鬆裴炯就將她雙腕並攥一處,輕輕鬆鬆騰出一隻手已然捲起她衣袖。
沈一一急了,俯下頭她想都不想對住裴炯肩膀張口就咬。憑什麼?他憑什麼要看她的傷口?要走就走那是他的自由她沒求他回來。愛信不信他若不給她機會解釋她也懶得廢話一句。而他走後她所經歷的諸般苦痛磨折佛火仙焰劫初成,他自留他的學,她自渡她的劫,他沒資格檢閱這一切,正如她沒資格質問他為什麼不給她一個了斷就談了新女友。
所以,誰都可以看她的傷口,獨他不可以!
一嘴咬下去她使了五分力,夠咬得下一塊醬肘子肉,胸臆中的怨氣亦彷彿隨之爆發,氣他恨他都不如咬他來得酣暢。裴炯既不躲也不吭氣,明明很痛臉上倒綻起笑意,手仍牢牢攥著她,十足小屁孩子時總耍的小伎倆,故意招惹她生氣,爾後再哄得她開心。果然沈一一要被氣瘋了,搖頭晃腦咬得愈狠愈用力,而是幻覺麼她幾乎聽得到他肌肉與衣料在她唇齒間廝磨的嘰嘰聲,氣恨爆發後是哀慟,哀慟旋即觸動了感同身受的疼痛,咬著咬著終是再也撐不住,眼淚一滴一滴滾下來。察覺她哭了,裴炯不再跟她犟,鬆開她手轉而抱住她,並像好多年前那樣,哄她時從不阻勸她哭,只一聲聲道,“寶寶乖。寶寶哭痛快。別憋在心裡頭……”
而你可知便連懷抱亦是有習慣的?習慣到不論意志多反抗身體卻自有自主張。不知不覺沈一一已不再咬裴炯,臉蹭在他懷裡,回抱住他的腰,回抱住他腰的手臂甚至沒有多一分亦沒有減一分,恰恰好好環出他腰的尺碼。呵,曾憶年少春衫薄,如今年少時月雖不再裴炯的腰身卻沒有多一分亦沒有減一分還是那樣扁窄瘦削,讓她想起某個晴好春日,也有外頭這樣明晃晃的日色,她去參加省共青團舉辦的手風琴比賽,他死活翹課去陪她,去了卻跟她慪氣,先是嫌她穿的雪紡襯衫太緊太薄透,繼而氣她領獎時跟第二名那個傻小子站太近連肩都差不點挨擦作一處,她就也不理他,比賽完冷個臉一徑走在頭裡,手風琴也不要他背,他叫計程車也不上,就那麼彆扭著走到楓葉路。
楓葉路。楓葉路上沒有楓樹倒栽著整條人行道的桃樹,桃花燦若雲霞錦重重開了一路,行至其下,粉的白的花瓣隨風飄落,她不禁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讓自己少踩一點落英,卻沒想到身後的他,完全沒有徵兆地突然就抱住了她,然後在她徹底懵掉傻掉之際,附唇於她耳畔粗聲道,“下次再不乖,我還抱你!”然後下次下次下下次……他總有理由,“指責”她不乖……
淚愈洶湧,沈一一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一種心緒,分明是怨懟委屈的,可怨懟委屈以外又似落日黃昏裡的倦鳥,既有慌慌的茫然亦有歸巢的安然,心頭一霎又想起卡爾維諾的古拉丁文座右銘Festina/ lente,“慢慢的趕快”——如果貪戀是我們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原罪,如果這一時一刻不過是夢境將破前的迷恍,她也希望是,陌上花開,緩緩醒矣。
就是這片時迷恍與軟弱,令裴炯抱得她愈緊,且雙唇輕輕擦著她鬢髮,流露無盡溫柔與惜痛,因懷中這嶙峋腰肢要到他親手抱了方知她瘦成什麼樣,伶伶仃仃仿似稍用力就會折斷,伶伶仃仃讓他想起五年前,她有怎樣圓潤潤的胳膊和圓潤潤的腿兒,是少女身姿特有的豐不餘肉瘦不見骨,又藕節似的白生生他有時就叫她藕寶寶,叫得她每次都老大不樂意,吵著嚷著要減肥,然後他就親親暱暱摟過她,額頭上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