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江夢枕醒了過來,模糊間見江夢幽坐在床頭紅著眼睛守著他,身邊躺的是熟睡的瑜哥兒珍姐兒,齊鶴唳並沒有在他身邊,「姐姐」江夢枕虛弱地啞聲問:「他呢?」
「軍醫們還在救治,」江夢幽為他換了一塊降溫的手帕,「你別管他了,自己都在發高燒呢。」
「我得去看看」
江夢枕說著就要起身,江夢幽忙按住他道:「你去做什麼?你又不是大夫,還嫌閒話不夠難聽的嗎?」
江夢枕頭痛發暈,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怔怔地問:「什麼閒話?」
「以前的交往倒還好說,今兒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為你拼命,你如果此時再去看他,顯露出擔憂心疼的模樣,眾人不定要怎麼說你呢!還是說你已鐵了心認定了他?」
江夢枕是最珍重芳姿、愛惜羽毛的人,但他現在滿心只想著齊鶴唳的安危,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名聲好聽,急急地說:「我不在乎,讓他們說去吧!我只要他平安無事」
「過去的你可以不在乎,你若壞了名聲,丟的不過是咱們江家的臉,」江夢幽冷下了臉,「現而今,你丟的已是皇家的臉!三天以後大軍進城,瑜哥兒會登基稱帝,我朝公主的食邑是五千戶,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已與南宮先生商量過,要給你萬戶的封邑,再上貴君的封號,比公主皇子更加尊貴,那時你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哥兒,所有人都會看著你,你的錯處就是朝廷的錯處,你被人指摘,就是天家的臉面被人指摘,你可千萬不可糊塗!」
江夢枕不禁啞然,半晌後才說:「當年父親的封邑不過五百戶,那是先祖從龍血戰之功、蔭被子孫,而我何德何能、有何功績建樹能得萬戶的食邑供養?這大大的不妥」他咳了幾聲,又道:「南宮先生怎麼也糊塗起來?朝綱重整、百廢待興,就這樣逾例封賞我一個於國事毫無貢獻的哥兒,百官怎會沒有怨言?」
江夢幽的冷臉再也裝不下去,她憐惜地摸了摸弟弟的臉,嘆息著說:「難得你這樣說,可是我心裡都知道,若沒有你,瑜哥兒怎麼可能有這一天?齊齊將軍是為了你,才護著我們一路進京,這些我心知肚明,你若不配得到這些封賞,又有誰配呢?」
「自然是鳴哥兒,他才是首功之臣!玄甲軍連年苦戰,他身上不知有多少傷,姐姐與其給我萬戶的封邑,不如封他做萬戶侯,」江夢枕聲音一低,輕聲道:「姐姐不必因為我對他心存偏見,我不怨他的,就算我口是心非 ,心裡一直存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對他的怨恨,他這回又拼死救我,我也再不能恨他了,這世上再沒人會像他那樣,為了我捨身忘死 」
「他從寒潭裡救出我的時候,身量還沒我高,今天我眼睜睜地看見鋼刀險些就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為我做的都是九死一生的事以前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他的性子也太陰鬱、好多事總忍耐著不說,可我憐惜他的不易,慢慢地心裡也全都是他,如今我既然知道他的心從沒變過,我的心裡也還是有他,又何苦還斤斤計較以往的事?他說他十二歲就開始喜歡我,我設身處地的一想,他喜歡我其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所以我感念他的這份情,即使他欠過我什麼,也早已經還清了。」
「我明著和你說,我就是對他有偏見,方才我詳細問了孫大夫你身子的情況,他現在已不敢騙我了,你瞞得我好苦!」江夢幽的眼角更是發紅,恨恨地說:「你還說他不欠你什麼,你的身子壞到這種地步,還不是因為他——難道姓肖的不是他自己帶回府裡的?難道血姬草不是他帶在身上的?他欠你的太多了!如果沒有你的嫁妝,他能有玄甲軍嗎?身上受些傷就讓你心疼了?你的心也太軟了!」
江夢枕下意識地捂住小腹,低下頭默然無言,江夢幽又道:「你看重他對你的心,可知這是最靠不住的東西?姐姐沒做過皇后,現在卻要做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