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無疑是了不起的,但同許多這樣的文學界人士一樣,比起現實生活中的自我,他更能駕馭文人的自我。他對她來說一定是一個巨大的磨難,現在,無論如何,她應該得到保護,以避免受到他古怪行徑的傷害。大夫覺得應該對此採取些措施,於是就開始考慮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能做,然而當他突然想到正是透過這種對公允的違背才使得非職業行為進入醫生生活時,也就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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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他非常認真審慎地給戴維斯寫了一封信,並在上面註明“私函”,寄到天文俱樂部。
那是一封長而反覆的信。它太過於旁敲側擊而不值得在這裡全文引用,不過這封信的主旨是告誡戴維斯不要陷入“奇思幻想”之中。這些細小的充滿想像力的念頭就像那些中世紀醫生談論的可怕的生物,看上去沒什麼,但在你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的時候,跳進你的嘴裡,在你的腦子中長成許多怪物,吞噬你的理智。沒有人的思想,大夫聲稱,足夠平衡到能抵禦一種持久儲存的念頭的干擾。那就是為什麼幾乎每個探討“心靈現象”或“遙感”或“占星術”或“手相術”或算命紙牌的人會很快發現“其中確能說明什麼”。戴維斯先生不該再多想,應轉移泣意力,下下棋,打打高爾夫球,使大腦擺脫那些念頭。“你正站在思維斜坡的的邊緣,其底部則是要想性精神錯亂。我這樣坦率地寫信給你,是因為現在你仍然是個完全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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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他和我一樣明白,約瑟夫·戴維斯先生說,“但是他害怕繼續談這件事……”
“我要繼續下去。不過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做。那就觀察吧。與此同時,那些宇宙射線——火星人射出的箭——無聲無息地在我四周飛過——在這裡誕生一個,那裡誕生一個——人類在進行——非人類化。”
第五章厄勒斯特·凱帕爾教授的獨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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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曼·斯代玎大夫的密友厄勒斯特·凱帕爾教授也是一個單身漢,一個想像為豐富,能言善辯的怪人。他名義上是哲學教授,但卻越來越迷心於心理治療的研究。有人指責他將哲學心理學化而使之成為一門描述科學。他常與人爭辯,結果總是給自己招惹麻煩。
他面板黝黑,臉上有疤痕,破腿。那是1918年9月進攻時,被德國戰壕裡暗藏的地雷給炸的。那條深紅色的疤痕從他額頭中部起穿過左邊的眉骨,眉骨下深陷的眼窩像一個險不可測的洞穴。不僅如此,炸彈還使他前臂的關節僵直,胯骨受傷成為破子。在此之前他一定是個充滿活力,富於魅力的男人。然而,殘疾導致了他性格中的尖酸刻薄。他明白自己的毛病,便儘量剋制自己。但一想到這一點則仍無法使自己變得溫情脈脈。每當與生人見面,他總是對自己的傷疤格外敏感;他認為別人會討厭他,這種無法醫治的錯覺使得他脾氣粗暴,不近人情;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如此。也許他過於誇大了正常人交往的快樂,認為自己無法享受這樣的快樂。他事業有成,生活富裕,研究和思考問題的能力及毅力有很高的聲望。
大夫發覺自己的朋友異乎尋常的興奮。他習慣將新鮮的觀點帶給他,為的是在他智慧的大腦前炫耀一番。實際上,他從沒有在將某一新觀點帶給凱帕爾教授之前自己先思考一下。此時,借與凱帕爾一起吃午飯的機會,他就說起了火星人的事。他們經常透過電話相約一起午餐,因為凱帕爾教授的住處比俱樂部近多了。
“昨天我和一瘋子談話,”大夫說,“他提出一個最令人吃驚的看法。”
在進餐過程中他用既欣賞又懷疑的語氣將戴維斯先生的發現一一陳述出來。
“這完全是一派胡言。”他最後說道。
“是的,”凱帕爾教授贊同道,“不過……”
“千真萬確!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