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不戴。窄袖雲色春榴裙,楊柳綠葉陳色比甲,腰間一條新茶綠銀束帶,連個香囊荷袋也不佩,頭髮只用緞子紮緊。
這麼素色的一個人兒,剛開始伺候姑娘的時候,貼在身後就像灰濛濛一道影,綠菊過了半旬才漸漸上心。
“墨紫,瞧你端茶來,姑娘可是要醒了?”姑娘醒來頭件事,定要喝杯暖茶。
“約摸兩刻。昨日姑娘醒得早。我怕萬一又醒早了,茶來晚有得說,所以先備下。”墨紫看一眼窗邊透進的陽光,“你今日守門值,跑進屋裡來做什麼?”
“該是小丫頭乾的活,到我們姑娘院子裡,怎麼就沒個指派?”綠菊嘴碎,“擺明欺負咱們。偏姑娘不計較,咱們還得輪值看門。大日頭底下,曬得我嗓子眼冒煙。我可不是怕曬,畢竟跟姑娘出過門,在外遭過罪的。我就煩回家還得幹小丫頭們的那份,叫前頭的明裡暗裡擠兌咱們……”
墨紫邊聽抱怨,也不打斷綠菊,放下桃木託碟,取出梅花雪絲壺籃,將茶壺攏密實,免得茶走了熱。
等綠菊說完,墨紫的活兒也幹完了。
“安媽媽可真坐得住。”墨紫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給綠菊打了個雷。
“看我,跟你說著就忘得一乾二淨。這個安婆子,明知姑娘午後無事定要小憩,故意撿著時辰來的,一定要面見姑娘,非讓我進來探探。你看該怎麼辦?”墨紫在姑娘身邊的時間不過半年有餘,但比起打小服侍起來的她,更能說得上話。
“安媽媽適才怎麼跟你說的?”墨紫想知道得更詳盡。
綠菊蹙眉歪娥想了想,“她把門敲得急,我問她是不是讓狗追了,她卻說什麼喜鵲的。”
墨紫雙目烏彎彎如月,眸子裡一絲詫異,“喜鵲?”
“可不?還說是不能等的事,其他各房都圍著姑娘們打轉呢。”綠菊說了個七七八八之後,壓低聲說,“聽她說得好像真有喜事,可我想來想去,還是想不著到底有什麼喜事。你說,年前姑娘回了這個家,老爺就把帳本收走了。太太表面上和和氣氣,說姑娘這些年管著家裡的鋪子,又走南往北的太辛苦,讓休息過立夏。咱姑娘這頭休息,那頭老爺就把帳本交給四爺和五爺了。什麼意思?就是白辛苦的意思!”
“綠菊,既是姑娘決定了的,咱們只要作好本份。”想想那些高如小山似的帳本,墨紫挑起青黛眉,心情頗好。
綠菊是這院裡最沒心眼的一個,嘟起嘴,“我替咱們姑娘不值。辛苦這幾年,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話在咱們這兒說可以,到院外要是還敢多嘴,等姑娘罰你跪石板。”墨紫勸誡。
綠菊想說那是當然,就聽寢屋裡傳來一個嬌美慵懶之聲。
“外頭有誰?”
“墨紫。”
微沉的音色輕揚。
兩個聲音,如兩顆金珠子相碰,競相生輝。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章 牡丹花開(二)
“進來吧。”如珠玉落盤,已不見那份慵懶,聲音的主人是真醒了。
墨紫應著,端了茶,剛要去掀簾子。
綠菊卻伸手替她打簾,嘻嘻一笑,往裡就說,“姑娘,還有我。”
兩人進到裡間,一個撩紗扎帳,一個倒水倒茶。
層層紗帳掀開,從雲紙窗裡透出來的光,照著床裡起身的那個倩影。烏月髻,新柳眉,杏仁眼,粉蓮唇。面若桃花,膚如玉蚌。皓腕輕抬,妙目一轉。真真是明月佳人來,豔麗非凡。
裘水雲,裘府三小姐,又稱三娘,正是這院子的主人。
墨紫坐到床沿,將盛水的玉杯遞過去。
裘三娘細細漱了口,又接了墨紫準備的暖茶,喝下半杯,這才覺得睡疲的身子能展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