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打擊很大,倘若死亡亦可以自主選擇的話,他自然希望存活下來的是個男孩,可惜天不從人願。呵!當年的她啊……
“當年的你只有十二歲,一雙小腳丫子凍得通紅,臉蛋更紅,嘴角卻有一股執拗的倔強,明知道自己追不上,仍然很努力的追,那時候我就在想啊,究竟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這個孩子呢?”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沉默有頃,忽而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道:“夜兒,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的你要聰明多了……你要知道,這世上的大多數事物都是有遺憾的,兩全其美的也有,但是太少,一般人通常輪不上……”
聽到這裡,杜涼夜不著痕跡地站直了身軀,轉身擦乾兩頰的淚痕,重新抬起頭來時,已然換上了平日的冷峭面容,眼神宛如冰封鏡湖,不興一絲波瀾。
他負手而立,神色極淡漠而悠遠,口吻淡淡的像是扯家常:“這個世界很奇妙,各種各樣的事都在發生,你無法保證明天會發生什麼,轉機也是會隨時出現的,但是夜兒,切莫把轉機當作夢想,也切莫心存僥倖。”
她輕輕哼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他的聲音裡忽然帶了一絲笑意:“相信我夜兒,我比你自己更瞭解你……你很聰明,但你性格里的那一點彆扭勁,有時候會促使你鋌而走險。呵呵,容我提醒你夜兒,一個人的好運氣是很有限的,你可不要把它一次性都用光了。”
杜涼夜靜默不語,依舊維持著舉目遠眺的姿態,修長身姿站得筆直,月光下的容顏清冷豔絕,眸光有如刀鋒上泛起的冷冽光澤,一頭烏髮和玫瑰色的錦袍被山風吹得獵獵翻舞,恍若謫仙欲飛。
他舉手扳過她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盯牢她的眼睛,道:“這一次的任務完成之後,你就不必再拋頭露面,去跟那群男人爭氣較勁了。那群人立下功勞,我可以賞賜他們銀子、女人,甚至我可以給他們加官進爵,但是對於你,我只能提供一個福晉的名分,這是我所能給予你的最好獎賞。”
他略頓一下,續道:“也是唯一的。”
這句話等於是再一次強調她的別無選擇。
杜涼夜清絕的臉上忍不住浮起一絲笑意。
他看著那個笑容,好似車輪碾過冰封的雪地,有著宿命的寒冷,心底忽然滋生出一股微微的疼惜之情——是他一手造就了今日的她,她不僅是他的夜鷹,還是他最得意的一份成就。只要他一日不放開手,她就永遠別想翻出他的掌心,任誰也休想奪走,但也是他,使她痛苦、絕望、不好過——可是他自己又何嘗好過過?他何嘗不是權利的獵物?何嘗沒有痛苦和絕望的時候?既然連他都這麼痛苦,她憑什麼得到幸福?她可以愛上男人,但那個男人必須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慕容秋水算個什麼東西,他也配?
他的眸光愈發漆黑深幽,心裡的疼惜漸漸被殘忍所替代,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冷冷地看向山下那座廢殿,沉聲喝問道:“收拾那麼幾個人,需要這麼久嗎?馮二和司馬卓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護衛吹響了號角,蒼勁雄渾的音色穿透重重林木向著四面八方傳播擴散,號角聲甫一響起,林中忽然燃起無數火把,把那座廢殿照得纖毫畢現。
從杜涼夜所處的高度看下去,那些星星點點的火光呈現出非常優美的弧度,自叢林裡規則有序的蜿蜒延伸開去,明亮的火把下一個個糊塗的影子,黃白紅藍四色錦旗分別由四個方向快速分佈直下,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逼近廢殿,有如神兵天將。
火光太浩盛太明亮,照得那座廢殿像是要燃燒起來。儘管隔了相當一段遠的距離,但她依然能夠感覺到那一片刀光劍影裡的凌厲殺氣,一刀一槍,一劍一式,彷彿正向著她迎面襲來。
號角聲仍在繼續,在這悽清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