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兒取了一床薄被子為他蓋上。她深情地注視了一會兒,發現老人站在一邊,羞澀道:“爺爺,他太累了,您看他睡得多香。”
老人:“今夜就是在他耳邊上敲鑼,他也聽不見。”根兒驚疑地瞪大眼睛。這時,老太婆端著一個盆從側房走出,往鍋裡舀了兩瓢水,燒著,然後把一把剪刀放了進去,同時說道:“你爺爺晚飯時在他的碗裡放了藥了。”
根兒:“什麼?!”
老太婆:“咱們不管那女子是好人是壞人,得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根兒愣了一會兒,奔回自己屋去。
老頭、老太婆對視了一眼,以為根兒不樂意。一會兒,根兒走出來,拿著一件嶄新的花衣服。她從鍋裡撈出剪子,把衣服撕成布塊……
老太婆疼愛地看著孫女。老頭仍無多少表情,他走到周天品身旁把被角掖了掖。
群山幽幽。保衛科長帶著兩個背槍的戰士快步走在山路上。
楊儀臨產,滿頭大汗地呻吟著,翻滾在床。老太婆守在一邊。
保衛科長等急促的腳步……
楊儀在翻滾……
群山幽幽。天際已吐出魚肚白。一聲響亮的嬰兒哭啼衝進山谷,迴音四蕩。
楊儀滿面淚水地緊緊摟著自己的兒子。採藥人一家三口圍在床前,老太婆試探著問:“孩子的爹是……”楊儀欲言又止。老太婆:“我是問他爹貴姓,你該給孩子起個名。”
楊儀剛想張嘴,連續幾發炮彈落在極近的地方。楊儀知道她的最後時刻不遠了,她掙扎著從床上滾到地上,跪在採藥人一家面前:“大爺、大娘、小妹妹,這孩子就託付給你們了,有碗米你們給口粥,沒吃的就喂口水,權當養一隻小狗吧,但一定要讓他活下去。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楊儀哭訴著就要磕頭。
老人不禁流淚。老太婆和根兒哭著扶起楊儀。老太婆:“這位閨女,你倒底犯了什麼罪,解放軍不是挺好挺好的嗎?怎麼對你……”
楊儀急切地:“大娘,您別亂猜,解放軍是好的,解放軍是好的,是我……是我……我也許,真是叛徒……”
楊儀痛哭不止。採藥人一家面面相覷。老太婆默默地從床上抱起孩子。孩子大哭。楊儀肝膽俱裂,她狠心喊著:“抱走吧,快抱走吧……”
孩子大哭不止,老太婆抱至門口,又抱回來:“要不,你再看一眼?”楊儀摟住孩子,解開衣服,奶著,親著。
炮聲更近。
楊儀馬上把奶頭從孩子嘴裡拔出,哭著遞給老太婆:“抱走吧,國民黨快到了,你們也快到林子裡躲一躲……”
採藥人一家默默地離開了。臨出門,老人重嘆一聲,對楊儀道:“唉——自古以來,兩軍交戰,最恨最恨的就是叛徒。你不該呀!”
“大爺,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楊儀無法說清真情,唯有撲倒在床上痛哭。
堂屋,老人對老太婆和根兒說:“你們先去毛竹山的洞裡躲著,我後腳到。”
根兒戀戀不捨地看著灶邊的周天品。周的頭上熱出了汗,根兒走過去,取出那塊繡花手帕,擦了擦周的汗,然後猶豫了一下,把手帕疊整齊,塞進了周天品的口袋。
炮聲響起。老太婆叫道:“根兒,走吧。”
炮聲隆隆。山路上,保衛科長等跑著步。
楊儀已顯得無比沉靜了。她凝視窗外黎明前的黑暗,心中自語:“我知道密碼……我知道得太多了……”炮聲一陣緊似一陣。“絕不能再讓部隊為我為難,為我耽擱了!”楊儀從寫著“楚收”的包袱中取出一把梳子,一下一下梳著頭髮……梳完,把梳子放回包袱,繫緊。然後踉蹌著走出屋,把包袱放在周天品的身上,同時把軍帽重新給周天品戴上,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