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小碾子放在地上,取了一塊圍裙,倒了一堆棗。
聽到聲音,大年在裡面喃喃發問:“他娘,幹什麼呢?”
田妻忙答:“碾子撒尿。”
聽聽沒動靜了,田妻慌忙紮好圍裙,塞進包袱。走出屋子,她極慢極慢地掩好門。
靜靜的村莊,傳來幾聲狗叫。
鄉間小路上,田妻揹著還在沉睡的小碾子,堅定地盯著前方,字清句明地自語:“送子觀音在上,我田惠珍起誓,就是走到天邊,也要找到姜家,也要換回我自個兒的兒,大碾子!”
姜家臥室。楚風屏伏在床上,血已浸透被釘耙戳了幾個窟窿的衣服。姜佑生小心地揭起衣服,用酒精、碘酒處理著。楚風屏忍疼不住,發出呻吟。
姜佑生:“還是到醫院去吧。”
楚風屏:“不是讓公務員取回這些藥了嗎?自己處理一下就行了。”
“我看傷口挺深的,恐怕……”
“算了。剛才的事,保育院有些同志看見了,我再一去醫院,說不定把你這個軍長傳成什麼樣了……輕一點兒,佑生……”
姜佑生很難過:“對不起,風屏,我是讓姓賀的氣瘋了。看見他那樣對我們的兒子,我……”
楚風屏:“我也心疼。”
姜佑生:“我們這輩子只有這麼一個親生骨肉,還送了人!和自己的孩子玩一會兒,居然鬧出這麼大亂子!我姜佑生革命這麼多年,結果怎麼就這麼窩囊!仗打完了,日子卻比出生入死難熬一萬倍!難道真是那個楊儀的冤魂,在成心報復我嗎?她是被弄錯了,可我錯在哪了呢?!有誰能給我平一下冤,難道我兒子放在他賀子達那兒,就是給他老婆償命的嗎?!”姜佑生越說越激動,硬是把手裡的藥瓶子捏得炸碎,藥液和血汩汩流出。
楚風屏苦笑:“佑生,你是給我治傷呢。”
姜佑生大喊:“公務員!”
樓下“咚咚”地跑上來一個小戰士,看見楚風屏光著脊樑,又趕緊退出門口。
姜佑生:“給我叫個醫生來!”
“是!”小戰士又“咚咚”地奔下樓去。
楚風屏悽愴地:“也好,你說一說,心裡痛快些。”
姜佑生:“楚風屏,我是對不起楊儀,也對不起你啊!稀裡糊塗要了楊儀的命,又稀裡糊塗弄沒了你的兒子……”姜佑生喉頭哽咽,潸然淚下。
“別這樣,你別這樣……別這樣……”說著,楚風屏自己也流下淚來。
賀家,大碾子已經睡著。
賀子達俯在床邊,輕輕撫著大碾子被撞出包的地方,嘴裡喃喃著:“對不起,兒子,你生下就沒了媽,爸爸還活像個惡鬼!我算是哪路的英雄好漢,跟自己三歲的兒子發瘋。可憐的小東西,你哪像三歲了啊,簡直跟人家兩歲的娃兒差不多……”說著,賀子達心酸難忍,淚水盈眶,聲音顫抖,“小碾子,你吃過你媽媽的奶嗎?你吃過嗎?她是不是根本沒來得及餵你……就……被那個姜佑生逼得跳了崖!那傢伙雖然和你爸爸是生死之交,但你爸爸饒不了他,一輩子都饒不了他!兒子,爸爸不再討老婆了,就咱爺兒倆過吧……”
賀子達在小床上側身躺下,嘴裡嘟囔著:“兒子,就咱爺兒倆過,兒子……”他緊緊地摟著大碾子睡著了。
姜家,姜佑生亦緊緊地摟著妻子睡著了。他的手上纏著繃帶,在一束月光中顯得白得刺眼。
賀子達緊摟著大碾子。
姜佑生緊摟著楚風屏。
賀、姜兩家人帶著靈魂中苦艾的、深切的、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睡著了。
第二日黎明,一聲悠長的軍號揭開夜靄。
小床上,賀子達睜開眼睛。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聆耳細聽……他躍下床,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