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電視劇和戲曲裡常演常說的什麼宰相侍郎尚書八府巡按那一類,容若一下子居然還真叫不出來。
看來,朝中不肯依附權貴,死挺著皇室正統不肯放的勢力,還真不能算太小。
今天這種本來只是由皇帝出面走走過場的大朝,被這幾個大臣鬧成了皇帝親政前奏會。可見,古來的忠臣,的確是膽大氣粗不怕死的那一類,硬是一點面子也不給蕭逸,存心要造成少年皇帝即將親政的大氣氛。
可惜的是,做為皇帝的容若自己不爭氣,輕輕鬆鬆,把他們頂著極大風險,硬奏上來的國務,隨手就又拋還給蕭逸了。
也難怪這些大臣,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容若心裡對他們抱歉,臉上只笑嘻嘻說:“正是,還是要由攝政王協助的,既這樣,就由攝政王和各部大臣們議一議,自行處理吧!
事後把處理的摺子遞過來給朕瞧瞧,讓朕多點經驗,也就是了。“
蕭逸只淡淡看他一眼,便躬身道:“臣遵旨。”
“陛下!”以董仲方為首的官員們,還想力爭喚醒小皇帝的責任心。
而容若已經閒閒地說:“就這麼定了,沒別的公務,那朕也有話要說了。”
難得擺設皇帝居然主動有什麼意見,下頭的臣子們自然個個閉嘴噤聲,等著聽他的高論。
容若衝蕭逸笑一笑:“七皇叔勞苦功高、地位尊崇,我看,以後除了正式的大典,平日見駕和普通的大朝,也就不必再行跪禮了,如何?”
蕭逸微微揚眉,漆黑幽深的雙眸凝視容若笑得坦然無偽的臉,徐徐道:“此事,恐不合君臣之禮。 ”
容若微笑:“侄受叔拜,也不合長幼之禮,功高拜無功,更不合公平之理。”
他笑容平和,語氣平緩,淡淡說來,仿似這等驚世駭俗,絕非禮法所能容之事,也再平常不過一般。
蕭逸微微動容,默然不語。
董仲方第一個大叫出聲:“此事萬萬不可!”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容若在心裡嘆了口氣,笑問:“董御史,有何不可?”
“天子無私事,既是君臣之倫,就顧不得長幼之道了。所謂功高,何功不屬陛下,為人臣子,自當謙謹自守,豈可貪天之功為己有。”
董仲方朗聲回應。
容若還想用手揉太陽穴,忠臣們想事情為什麼全這麼死板,什麼叫天子無私事?天子難道就不是人?這種人,要是活在明朝,估計就是那種不管國家大事,一個勁拼了命,不讓皇帝管自己親爹叫爹,鬧得朝廷亂紛紛的人。
“董大人,你說天下功勞皆為君主所有,那又何必要你們這些大臣?有功則賞,臣子貪君王之功是大罪,可君王漠視臣子的功勞,難道就不是錯誤嗎?天下本來就不該有完全無條件的忠臣,君王也不該苛求臣子無條件的忠誠,要得到臣子的忠心盡力,君王自己也該付出禮遇關懷。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容若在心裡重唸了一遍自己剛才捍的書袋,確定並沒有背錯出醜,暗喜居然沒把讀書時學的古文忘光。這才在御座上站起身,攜了蕭逸空出來沒有抱奏摺的左手,深深望著他,展開笑顏:“朕待七皇叔為骨肉,七皇叔自然視朕如腹心,七皇叔,你說是不是啊!”
他說出來的理論,完全超出世人的理解,更不能相信,這樣的話,竟是從皇帝嘴裡說出來。偏偏他這般侃侃而談,卻也有他自己的道理,讓人不能反駁。
縱然他完全不顧大殿之上的君臣禮儀,伸手去拉蕭逸的手時,也沒有人記得要提醒他失儀,反覺他此時談笑從容,竟是真有一種君王的氣度在了。
最後一句話,尤其問得意味深長,讓滿殿臣子都覺餘韻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