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母妃,小西可不可以委屈呢。
當淺且西狠狠抱住比他瘦弱許多的淺且歌,心裡許多疼痛沉重異常,淺且西只恍惚想起了那年四哥收起慣常客氣禮貌的笑容,摸摸他的頭,目光裡盛滿溫柔:“傻小西,終有一天你會明白冥冥之中自在的深意,你也有感恩的心,你會感謝上天讓你經歷這些。”
喚他“小西”的四哥,真真是天底下最最溫柔的人。
淺且西一直這樣認為著,便打心底裡把四哥當作最親近的人。素來是如此。
淺且西不知自己這滿眼滿臉的淚是哭那一樹梨花,還是哭那暖色夕陽。多年來,他總是默默地來看母妃與妹妹,看那梨樹開花結果落葉,已許久不同母妃說過話——可到底,他還是在渴望哪怕隻言片語的溫柔吧……多年層疊的委屈不知是如何被成全,終於不自持地抱住了那瘦弱柔軟的小身軀,哭得失去分寸,似要把五歲那年未流的淚全部傾洩。
淺且歌無法細緻琢磨抱著他眼睛不斷流出渾濁淚水的這人心底是何情緒,可到底是敏感地覺出其中悲傷疼痛。淺且西依舊哭得很兇,原本被抱住卻面無表情的淺且歌在感覺到肩頭的溼氣後終於皺眉,垂豎著的手也終於環上淺且西,輕易將其抱住快速移動。待淺且西反應過來,他已被淺且歌安置在陌生的城牆之上。而淺且歌,將淺且西放下便又轉身離去,瞬間沒了影跡。
淺且西本來因為驚愕而停止了哭喊,小小聲抽泣哽咽著,見到唯一陪在身邊的人竟不留情地離開,甚至連頭都不回。向來聰明自持,慣常高深莫測地掛著寒笑的五殿下,便像被父母丟下的孩子般,不管不顧地大哭起來。
獨自哭了許久,終於察覺自己的失態,仔細思考也無法自知其中緣由。先是窘迫,而後“聰明”地把所有情緒失控的緣由都推到那個精緻漂亮似有魔力的人身上,淺且西終於心安。
可是天真的快黑了,淺且西甚至不知他身在何處,開始焦急起來的時候,卻見一個月白的小身影越來越近。
自然是淺且歌。
空氣中浮著淡淡清香,淺且西迎上去,才看清了小人兒竟抱了一懷名貴的強瞿花,大朵大朵地開著,白色的大卷舌花瓣,青綠的莖葉,在混沌的夜幕中,也是異常清新素麗。
“且歌你去哪兒了?這麼晚了,我們趕快回宮吧。”淺且西哭過的聲音有些啞。
淺且歌不說話,將一懷的花束全都推到淺且西懷裡去,抬頭認真看著淺且西的眼睛,說道:“母妃都喜歡的花。”
淺且西看看那雙墨黑的瞳眸,又看看一懷的怒放的強瞿,對且歌的話並不明白。
淺且歌知道了他的疑惑,只好解釋:“且歌的母后很喜歡。淺且笑的母妃也很喜歡。母妃都喜歡的花。”
淺且西仍是愣愣地,眼睛紅著,有些浮腫,聲音嘶啞:“然後呢?”
淺且歌便奇怪地看著淺且西,他已說了許多話,這個人怎麼還是不明白——淺且歌又說:“送給淺且西的母妃。母妃都喜歡的花。”
淺且西怔愣住,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重複著:“母妃都喜歡的花……”
抬眼的時候便見著那比他矮了許多的人兒表情認真地點點頭,淺且西驀地覺得心頭一暖,笑了,笑得分外真誠,嘴角揚起的弧度溫暖而漂亮。他是在如遇神魔,鬼使神差的電閃一瞬間,明白了四哥神情落寞地說著的那句話——“小西,我們與那人之間,其中距離何止千萬……”
他們這些皇子,即使是單純沒心眼的六弟,即使是年紀尚小的九弟十弟,也永遠都無法企及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孩子吧。
在看不到的地方,每個人都有自己獨自不可言說的傷痛,可無論是裝傻還是聰明,果然還是要一直去認真地經歷才可以吧。
——這些淺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