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老夫人大怒:“你這狗奴說什麼?!膽敢誣賴我,可見必是心虛無疑!”
李福生這才驚覺自己說得過了,便放軟了態度想要解釋。但老夫人根本不再聽他說話,只一迭聲地命人來拿住他,並速速去搜檢他的房間。
明守靖背靠白家這棵大樹,這些年來其他官員們沒少往他府裡走動。李福生既為明府總管,迎來送往之餘自然皆有紅封可拿。更不要提他平日裡於諸般事務頭上刮下來的油水。當下聞聲趕來的家丁們雖礙著他的積威不敢當真動手拿他,說去翻檢也只是作作樣子,但就是這麼隨手一翻,卻就已翻出了一堆價值不菲的好物。
待這些東西被抬到老夫人面前,她看著大堆的貢茶,箱裝的白參,成套的前朝官窯茶具,恨得牙根直泛酸,枯瘦的手指幾不曾戳進李福生眼睛裡去:“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都說宰相門房七品官,你家老爺還未做到宰相,你日子倒是過得比一般的六品官員更滋潤了!更可氣你不但貪汙,更還敗家!昨日我不過讓你去趙家走一趟,你拿東西做甚?可見定是平日拿著公中的東西不當數大手大腳地送慣了!我這些年精神不到,見你在老爺跟前還算有眼色,便任著你操持施為,沒想到竟是養得你比老爺還福態體面了!我今兒定要把你送官嚴辦,讓你把這些年貪進肚子的都吐出來!”
起先李福生還陪笑想要解釋,但卻見老夫人越說越來勁,平日裡不如意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扣到了自己頭上,後來又聽見要將自己送官,不覺也來了脾氣,回敬道:“老夫人,有空為這些仨瓜倆棗的小事跳腳,怎地不去管管真正的大事?眼見得老爺就要被撤官了,屆時這一大家子人該怎麼辦,您倒是拿個主意出來啊!”
除了李福生之外,其餘的下人都不知道明守靖要被革職一事。當下聽他嚷了出來,便都紛紛驚疑不定地去看老夫人。老夫人正在氣頭上,不知是李福生有意喊出來動搖人心,聞言想也不想便張口罵道:“若非你們這些不成事的殺材狗奴拖累,教他不能省心,他又何至於此!”
聽到這話,眾人便知道李福生說得不錯了。這事來得實在太過突然,一時四下裡俱是死寂,只能聽到老夫人粗喘著說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他捆了送官衙去!”
這時,卻聽有人大聲說道:“眼見得老爺都不是官了,咱們家說的話哪裡還管用!若依我說,不如趁早收拾了東西結算工錢,另尋下家才是正經。”
這話如同更鼓一般,頓時將發愣的眾人都敲醒過來。當下未籤死契,只簽了短約的下人們都紛紛湧出門去,告訴其他人這個訊息。因明家本非帝京出身,原是外地過來的,除了近身侍候的一些丫鬟婆子籤的賣身契之外,餘者大都只是短約,人數比簽了死契的多出兩倍不止。訊息甫一傳開,這些人便躁動起來,後來又不知是誰帶頭,說以老夫人的小氣勁兒說不定會賴了工錢,索性搬傢伙抵工錢算了。
此時白氏失勢,林氏不知所蹤,明守靖在外,素有威信的李福生又被壓制得滿肚子的火,只剩老夫人一個正經主子,見狀雖然大驚失色,跳著腳連聲威脅說有敢動東西的必送到官府嚴辦不怠,但卻無人肯聽。
整個明府像是炸開了鍋,許多人都開始亢奮地搶拿東西。一些忠心的下人起先還勸阻,後來見其他人拿得起勁,便也開始跟著動手。可憐老夫人一把老骨頭在人堆裡擠來擠去,攔下了這個,又放跑了那個,正瞅著這頭,又顧不到那邊,嗓子叫啞了也無人理會。如此亂了半晌,各處房裡值錢的物件都被拿得差不多時,這些人便一鬨而散,逃出府去,李福生也於混亂中不見蹤影。老夫人徒勞地追到門口,攀著門柱滑坐在地上,痛哭咒罵不止,引得許多人駐足觀看。
明守靖此去宮中,尚未見到皇帝的御面,便先遇到了正要奉旨去他家收繳官印等物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