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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情緒亢奮起來,不妨佯效屈原,狂發“天問”——

林黛玉在哪裡?你該來葬花!

賈寶玉在哪裡?你該作一首《紅梅女兒誄》!

散花天女在哪裡?你該收起那如練長袖,纖纖玉手,高貴職能!

“天問”終於不敢問出聲,怕左鄰右舍笑你故作多情發神經。還是平定情緒的好。於是我像練功人收了“鶴翔樁”一樣,又鄭重地將那梅花插入竹筒,鄭重地捧回客廳,鄭重地放回原位。

伴隨著淅瀝春雨,我以少有的複雜心情度過了幾天。

雨霽放晴,灑落於地的花瓣枯萎了;室外的梅花自回到客廳就不精神,也徹底當做垃圾清理出門了。後院又成了先前的後院,客廳仍是過去的客廳。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喪失了,一切都平靜了,一切又回到過去的一切中。這時,先前的憐惜、懺悔,先前的神思妙想,陡然變成一種反叛,一種自責,一種從未有過的猛醒——

那梅花若不被棄會蒙春雨沐浴麼?

那煙花爆竹若不炸開會顯絢麗姿色麼?

那天石若不隕落會眾人仰望麼?

那維納斯若不斷臂會成為藝術*麼?

……

春雨又下了,正是黃昏。一種陸游“驛外斷橋邊”的情調兼以少年時農村大嫂扭著腰肢所唱的歌調漫上心來:

“金錢梅花落——放衛星囉,紅花鬧海棠——得兒,解放臺灣!”

那時不懂,“金錢梅花落”與“放衛星”有什麼關係;“紅花鬧海棠”與“解放臺灣”有什麼牽扯。現在也未必禪悟,只是猜測:“金錢梅花落”、“紅花鬧海棠”可能是一種裝飾歌詞,“放衛星”、“解放臺灣”可能是填空歌詞。要謳歌的意思變了,填空的內容也當變化吧!

人生景緻莫非也如此?

凍桐花

近來氣溫驟降,持續奇寒,陽臺上剛有一點生氣的芭蕉新葉又耷下了腦袋。我想家鄉的桐花這時定該開了吧!

今年春節回鄉探親,很想多住一段時間。重溫那“凍桐花”的喜悅,飽賞那桐花盛開的景象,哪怕只聞一聞那忽斷忽續、魂中夢中的香氣,即刻起程也無怨無悔了。可是軍務在身,馬虎不得,節令未到,便怏怏然離開。“凍桐花”的細枝末節也就只好繼續留在記憶裡。

我家鄉川北,是盛產油桐的地方。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油桐樹種植更多了。那山山嶺嶺、坡坡坎坎自不必說,就連農戶房前院後也有栽種。桐樹掛果後,若農民寫信沒有糨糊封口,舉手摘一個桐子切開頂部,就會膠汁長流。用它粘糊牢靠得很。秋天了,那殘枝敗葉用作燃料,農民十天半月不用燒煤;所賣油桐的錢,一家人用來做冬衣還綽綽有餘。正因為這樣,“凍桐花”也就有了別的一番喜悅。

大約每年陰曆二三月間吧,天氣本該像個春天了,可是家鄉的氣溫會突然下降一陣。兩三天不算,若是四五天溫度還上不來,就有閱歷較深的農民帶頭穿上過冬的棉衣,遇上年輕人就喊:“凍桐子花囉!”那語氣很有點興奮,頗像今天電視裡播音員遇到久旱之後預告“近日將有大雨”一樣來精神。年輕人自然無須理會,照樣穿著春衣趁著農閒逍遙逍遙。如果這時氣溫又陡然轉暖,老農們便知,這回桐花不會開,氣溫還要降,棉衣不能脫。這時,年輕人就會趁機譏笑穿上棉衣的老者:“我看不是凍桐花,怕是凍了你老人家吧!”老農們便會快活地反駁:“‘放牛娃兒不要誇,二三月間桐子花’。你看嘛,二天不凍得你牙巴打抖才怪哩!”

果然,一天氣溫驟降,更多的老農又在喊:“凍桐子花囉!”這回十有八九真的。只要那天晚上老農們在被窩裡能被凍醒,他們就會說:“這回桐子花定開了,今年定有好收成。”第二天早上起床你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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