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樹下面。有人晚上去領導家,看見了不想碰面的人,就圍著大樹走一圈,始終讓樹幹擋著,就能躲過去。
李濟運打了劉書記電話:“劉書記,我回來了。星明同志也回來了,您要不要約他談談?”
劉星明說:“暫時不談。你只說是組織上有這個意圖,我在會前再找他正式談談。”
李濟運放下電話,他猜劉書記可能改變策略了,不想過早面對差配物件。李濟運隱隱有些擔憂,怕劉星明始終躲在後面,差配等於就是他李某人找的了。他一個人找的差配,人情就得他一個人還。劉星明不給禮物,李濟運還不起人情。
到了晚上,李濟運望見劉書記辦公室的燈亮著。他上了辦公樓,徑直敲了劉書記辦公室的門。劉星明在裡頭應了,他就推門進去。劉星明在看檔案,滿屋子煙味。他示意李濟運坐下,道: “舒澤光充英雄。”
李濟運便猜到有人打了小報告,說舒澤光在外頭如何亂說。有些人真是多事,這種小報告打上去,有什麼意思呢?無非是惹得劉星明白白地生氣,未必能夠處理舒澤光?罵娘又不犯法!罵娘要是犯法了,全國人民都該法辦。中國人的毛病,就是有事沒事,拿人家的娘出氣。李濟運不想惹麻煩,只說:“我同星明同志談得很好,他表示願意配合組織。”
劉星明就像沒聽見李濟運說話,火氣沖天的樣子:“舒澤光想充英雄,當鬥士!他在外頭吹牛,說把我劉星明罵得狗血淋頭。我明天把他找來,看他敢放半句屁不!”
李濟運不能再裝蒜了,勸道:“劉書記,您犯不著生氣。群眾眼睛是雪亮的,哪會相信他的牛皮?”
劉星明眼睛紅得像出了血,說:“社會上有股不良風氣,喜歡看我們領導幹部的笑話。舒澤光的牛皮在外頭會越傳越神,我劉星明在民間傳說中就會越來越像小丑,他舒澤光會是個怒斥昏官的鐵漢子!”
李濟運說了些寬慰的話,無非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流言止於智者。這些話很空洞,卻只能這麼說。劉星明清早刮過的絡腮鬍子,十幾個小時之後就冒出來了。李濟運湊上去點菸,反倒看不清劉星明的鬍子。他退回到沙發上坐下,卻見劉星明的臉色,由白天的青,變成了晚上的黑。真是 “草色遙看近卻無”啊!氣氛有些壓抑,李濟運便暗自幽默。兩人坐到深夜,說的話多是些感嘆。劉星明沒有問另外那個劉星明,李濟運也懶得提及了。他心裡卻有些摸不準,劉星明難道不中意新的差配?
李濟運回家悄悄開了門,怕吵了老婆孩子。開門一看,夫人舒瑾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舒瑾是縣領導夫人里長得最好的。她原是縣劇團的演員,後來去了幼兒園當老師。縣劇團撐不下去,有門路的都飛了。舒瑾能夠飛出來,就因嫁了李濟運。他官越當越大,老婆在幼兒園的位置越來越高。他成了縣委常委,老婆就當上了幼兒園園長。
他洗了澡出來,卻見舒瑾在扶牆上的畫。那畫是幾年前他的一個朋友送的,據說出自一位高僧之手。不知道值不值錢,他卻很珍愛。那是一幅油畫,深藍色的花瓶,插著一束粉紅玫瑰。玫瑰正在怒放,像罩著一層薄霧。構圖有些像梵 ·高的名畫《向日葵》,只是格調不是那種明快的太陽色,而是安靜祥和的藍色。插瓶卻是歪斜著,將傾欲傾的樣子,叫人頗為費解。李濟運經常注視這幅畫,那花瓶好像馬上就要碎落一地,忍不住要伸手去扶一把。可是,扶正了花瓶,畫框歪了;扶正了畫框,花瓶又歪了。舒瑾很不喜歡這幅畫,只因李濟運說這是高僧加持過的,她才有所顧忌。不然,早被她取下了。
“不用扶,扶不正的。”李濟運說。
舒瑾說:“這不正了嗎?”
李濟運笑笑,說:“你是扶正了,可看上去仍是歪的。不信你來看看,你瞪著它望,望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