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芳笑了。
「這個月內我已把事情想得很清楚,我帶了一枚第凡尼戒指來。」
這時後面有把聲音說:「先訂婚吧。」
岱芳轉過身子去,「陳憬波,我不要你管我的事。」
陳憬波卻坐下來,「岱芳,你打算怎麼謝媒?」
何少明說:「我們兩家五口一起去旅行。」
岱芳看著何少明,這個小個子挺大男人作風,與他爭來無益。
多年來她都希望有人照顧她,為她出主意,現在是機會了。
岱芳聽見她自己說:「我會考慮先訂婚。」
柯少明握住她的手,「我真感激陳憬波伉儷。」棉衣羅家有一件棉衣,歷史悠久,詠心已不知它從何而來,但似乎父親大哥二姐三哥都穿過它。
它的面子是紫紅色的燈芯絨,夾裡據說是絲棉,十分暖和,原本屬於父親,是件男裝外套,詠心喜歡它當胞一條銅的粗拉鏈,看上去十分瀟灑。
父親故世後,舊衣並未全棄,由大哥承繼了它。
大哥立刻輟學,找到一份工作,支援家庭。
收入似乎比父親在生時好些,家中添了好些從前沒有的電器,像洗衣機,烤麵包爐等。
但是母親心情大壞,時常無故為小事生氣,使子女難以招架。
二姐替小學生補習,回來得晚了,煮一個罐頭湯充飢,被母親看見,指著罵:「你連我收著一罐湯都看不入眼,偏要吃掉它才甘心!」離題十萬丈。
二姐彼時十七八歲,正逢青春期,火氣也不小,便覺得無法在家中留下去。
詠心只希望她自己快高長大,速速自立。
時間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你不祈求,它也會過去。
大哥在冬季老穿著那件棉衣。
小詠心說:「給我套一套。」
大哥脫下來,罩在詠心身上。
重疊疊,好大一件衣服,暖呼呼。
大哥說:「我出外穿時用袖套,怕磨損它,父親只留這麼一件衣服給我。」
詠心恍惚地笑,喪父的淒涼永志難忘。
大哥又加一句:「其餘什麼都沒有。」
換句話說,羅家子女沒有餘蔭,日光曝曬下來,或是大風大雨,都得靠脆弱的肉身捱過。
可是,這還算是好日子呢。
不到半年,大哥帶著女朋友回來吃飯。
那女子穿著件廉價黑呢大衣,長得極幹極瘦,飯後,大哥把她送走,返來時,被母親罵:「你給我多少家用?不會吃光吃窮?」
連小小詠心都搖頭。
大哥把詠心叫過去:「詠心,我要結婚了。」
詠心曉得那是件大事,正欲說些令大哥高興的話,只見母親又搶上來要罵,大哥不等她開口,把桌上一雙筷子掃到地下,站起來就走。
詠心聽見二姐說:「失敗,真失敗。」
誰?誰失敗?母親還是大哥?抑或母子均十分失敗?
晚上,詠心擠在二姐身邊睡。
二姐說:「你不喜歡她,她便同你鬥,你看著好了,婆媳一輩子也說不上十句話,媽就是這點笨,只圖一時嘴快,逢人稍有逆她意思,即時破口大罵,一點涵養也無。」
詠心不出聲。
大哥不久搬出去住,不帶走什麼。
最令詠心意外的是,連父親遺下的棉衣也忘了帶。
二姐一見,咦的一聲,便佔為己有。
大哥生活過得不錯,他們房子越搬越大,詠心只見過大嫂幾次,她似看得見詠心,似看不見,一雙眼睛從不正視夫家的人。
她胖了許多,體重約是新婚時雙倍,日子可見過得舒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