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一陣說笑聲,有人道:“王妃,這邊陰涼。是,這裡就是放著那御賜的八寶象牙床的地方……”
女子嬌矜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來:“聽說這象牙床上頭雕滿了九九八百一十隻佛,佛相各不相同,又鑲滿了無數珍稀的珠玉寶石,乃是前朝哀帝皇后的愛物,冬暖夏涼,奢華天下無雙,可惜早就被聖上賜給了你們公主,今日我倒要好好瞧一瞧,究竟好在何處?”
雖然糊塗,但張儀正也能聽明白這是誰的聲音。這是他那位最小的叔父福王的正妃,這位福王妃出名的美貌難纏和隨心所欲。這樣精心設計的局,只怕自己身旁這個無聲無息的女子也是絕對碰不得的,要是給福王妃撞見這一幕,他似乎離死也不太遠了。時間不多了,張儀正全身冷汗直流。
聲音越來越近,他已能聽到女子身上的環佩交擊之聲。他不想死!他不想就這樣莫名冤枉地死!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量,張儀正終於掙扎著爬起身來,不及去看身邊女子的長相便踉蹌著朝窗邊走去,窗卻已被人從外面封死,他發瘋一般地抓起一個凳子狠命砸著窗欞,天可憐見,他渾身蠻力,還可殊死一搏。窗欞四散,他揮幾拳,連滾帶爬地翻了出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哪裡又顧得身後驚叫聲一片,哪裡又顧得髮髻散亂、臉頰手掌上全是血痕?
後園裡,雜耍已經結束,換上了蘭陵王入陣曲。眾女紛紛被那戴假面,著紫衣,腰金帶,手執鞭,指揮千軍萬馬衝鋒陷陣,英勇無敵的蘭陵王迷得忘記了燥熱,更忘記王六娘已經去了很久卻還沒回來。
忽見一個管事婆子疾步走過來,伏在惠安郡主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惠安郡主神色變的極其難看,勉強笑著起身道:“來了位遠客,母親使我過去拜見。你們且玩著,務必要玩得盡興。”不待眾人回答,她已起身離去。先時還記得保持風度,走了十幾步後便再顧不得,飛快走到浮橋盡頭與一個穿青衣,身材粗壯的婆子低聲交談起來。
許櫻哥眼睛毒,立時便認出那婆子乃是之前一直隨侍在王六娘身邊之人。想著王六娘一去便不復返,再想到那莫名飛來的半碗綠豆冰,許櫻哥由不得心情沉重起來。難道真是被人算計了,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武玉玉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但卻知趣地不問,只顧看著臺上取下面具的蘭陵王,同相熟的宗女們低聲議論:“真不錯。可謂是色藝雙絕了。”
馮寶兒自來精明,自是也察覺不對。想到那半碗綠豆冰是經自己之手打潑在王六娘身上的,由來便有幾分心虛,便訕訕地乾笑著掩飾:“當然不錯,這可是自小就養在公主府裡的。”
她們幾個說得歡樂,趙窈娘趁機靠到許櫻哥身邊去,輕聲道:“櫻哥。我四哥……”
許櫻哥立時輕聲打斷她的話:“窈娘,其實我一直有句話想問你。”
趙窈娘笑道:“什麼?”
許櫻哥回頭看著她,笑道:“如若這件事不成,你是否還當我是朋友?抑或。從此相見不相識?”
趙窈娘一怔,隨即急道:“呸呸……哪有這樣詛咒自己的?人家都說好事多磨,你要相信我四哥。他一直都在想辦法,很快就能解決的。”
“不是我不信,而是人要學會認命。”許櫻哥認真道:“我和他無緣,做再多也不過是徒勞無功,你替我帶句話,讓他忘了我吧。”這話說出來真輕鬆,不然在趙璀和趙窈娘心裡、眼裡她都是應該等著並且應該嫁給趙璀的。而在鍾氏眼裡,她就是那個掃把星。
趙窈娘吸了一口涼氣:“櫻哥,你……”
許櫻哥微笑起來,肉呼呼的小翹下巴越發可愛:“說啊,你會如何?要是你真的不把我當朋友了。我會傷心的。”
趙窈娘垂下眼,想了許久方輕聲道:“我不怪你,只要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