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成群的人,生火做飯,煙氣升到半天,和陰雲接在了一起。
學校的鐵門後,堵著床、課桌、石頭、還有卡車。
正看得有趣,忽然有笑聲,混著行李箱滑輪的滾音,還有聽不懂的語言,從頭等艙候機室的門口經過。
衛來覺得很正常,國際機場,南腔北調。
但岑今的筆忽然頓了一下:她用的鉛筆,筆勢流暢,驟然一頓,那一處的墨痕深過周圍,尤其顯眼。
衛來不動聲色,目光掠向剛剛經過的乘客。
是一大家,有小孩,也有大人,厚外套下露出長袍的邊角,顏色鮮豔,其中有個小姑娘,結一頭小髒辮,辮尾綁著彩色珠子,腦袋晃起來嘩啦響。
衛來收回目光:“航班是往喀土穆去的,機上應該不少非洲乘客。”
岑今沒說話,過了會,她繼續畫畫。
只是不管再怎麼勾勒,畫面多麼精細,那個鉛筆的頓痕,始終都在。
第16章
捱過了廣播、登機、人聲嘈雜、飛行提示、起飛、機身平穩,為了不打擾乘客休息,艙內終於熄燈。
燈滅的剎那,衛來長長吁了口氣,覺得世界這才開始清靜。
他開啟機窗遮擋板,窗外並不漆黑一團,相反的,是有些透亮的墨藍色,有云,像被撕扯的稀薄的棉絮。
飛機也像是船,漂在另一種“海”裡。
他耐心等了一會,眼睛適應了艙內的半明半暗,岑今睡著了,呼吸輕淺,她是僱主,付錢的人,有理由睡的四平八穩。
但保鏢不行,有例行程式要做。
他解開安全扣,起身。
登機的時候,衛來觀察過大部分的乘客,基本確認沒問題,不過保險起見,還得再篩一遍。
先去找頭等艙空乘:“我去後艙找一位朋友,很快回來。但我女朋友剛做完手術,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有任何動靜,請馬上叫我。”
空乘微笑,語氣中不無羨慕:“你對你女朋友真好。”
衛來也笑:能不好嗎,她出了問題,他非但拿不到錢,連“王牌”的頭銜都保不住。
他往後艙走,先看商務艙,然後經濟艙,經濟艙很大,沒坐滿,有些人還沒睡,頂上開著夜讀的小燈,乍一看,像野地裡散的螢火。
很快掃了個來回,沒有異常,他準備原路返回,伸手去掀分隔艙簾時,腳邊忽然輕輕一碰。
低頭看,是個滾來的小皮球,將止未歇,還在擺動。
昏暗的頭排座位上,響起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Excuse me?”
衛來蹲下身子,把皮球掂在掌中,藉著舷燈的條光,看清那個小小的身影。
咦,是候機時見過的,那個結小髒辮的黑人小姑娘。
她身邊坐著的應該是父親,一直陷在沉思裡,忽然被這動靜拉回現實,有些茫然,衛來把小皮球遞過去,小姑娘接了,父親這才回過神來,跟他道謝。
同一時間,小姑娘遞了什麼過來:“謝謝幫我撿球。”
是顆橡皮糖。
一來一往,是生出交情的前奏,衛來不好掉頭就走,接了糖,問她:“你從哪來?”
“卡隆。”
“卡隆?”
那父親聽出他語氣中的驚訝:“你是想到大屠殺了吧?”
“我們卡隆,沒那麼有名,不像獅子山有鑽石,剛果有黃金——現在知道卡隆的,都是因為‘四月之殤’。”
衛來想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四月之殤指的是什麼。
“你們把那次大屠殺叫‘四月之殤’?”
“因為發生在四月,後來國內有個作家出了一本書叫《四月之殤》,賣的很好,大家都這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