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一般,其震驚駭異之處,簡直強烈得便傾盡世間言語,亦無法形容他此際內心感受之萬一。什麼瀟灑自若的風姿氣度,什麼談笑間興邦滅國的從容自信,這刻間也全因為自身隱藏得最深最不欲為人所知的秘密,竟突然就被揭破於光天化日之下,而盡數消失得無影無蹤。有生以來數十載,縱橫江湖大半生,向來無往而不利的他何曾品嚐過類似滋味?
不,曾經有過。那是……相當遙遠的記憶了。想當年,佛門四大聖僧……千里追蹤……七日七夜間的三次圍剿……雖然僥倖逃脫,可是那種屈辱滋味,卻強烈得甚至教邪王也刻意將它遺忘……
因為強烈震駭而變得迷惘空洞的眼神,只在瞬間已經恢復了應有的清澈與靈動。“裴矩”面色一沉,緩緩道:“這石之軒三個字,殿下究竟是從何處聽來的?又為什麼肯定此人就是我裴矩?可能賜教麼?”
聲尤未落,濃烈得宛如實質的煞氣,立刻隨之源源不絕地透體漫溢。頭頂的朗朗青天忽爾變得一片昏暗慘淡。以“裴矩”雙腳為中心,院落草地上的大片嫩綠青草,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發黃枯萎。“喀嘞~”清脆聲響,身後那棵蒼勁老松向橫裡伸展開,恰恰懸空格在邪王頭頂三丈開外處,其粗足有兒臂的分枝同樣彷彿在瞬間中便被抽乾了所有水分而乾裂。“裴矩”本人,雖然自始至終便端坐在石凳之上,紋風不動地與楊昭隔桌相望,但在小王爺意識中,他卻驟然就從那位風流名士化身為來自十八層森羅地獄的兇戾魔神,天上地下,唯魔獨尊!
怎麼會如此?邪王雖然號稱魔門首席高手,然而其於武道之上的修為,比起散人寧道奇、武尊畢玄、還有弈劍大師傅採林三人不是應該還略遜一籌的麼?為什麼此際他所透發的氣勢之強橫,居然會達到了近乎於極樂正宗宗主摩訶葉那個程度,反而比小王爺曾經與之交手過的寧道奇更勝兩籌?
楊昭心中同覺驚愕,但他既然膽敢當面揭開對方身份,自然也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故此雖驚而仍能不亂。他抬頭正視著“裴矩”那雙閃耀出懾人精芒的眼眸,從容道:“邪王名號,本王是在早前遊歷江湖時,無意中聽人提起的。至於為什麼認定裴大人就是石之軒……呵呵,根本無關緊要吧?關鍵只在於,裴大人與石邪王,確實就是同一人。這點,邪王應該不會否認吧?”
如魔氣勢稍微收斂,在小王爺眼中,本來昏暗慘淡的天空,赫然又再恢復了應有的明朗。“裴矩”伸出右手隨意搭在石桌桌面,微微一笑,道:“王爺果然神通廣大,石某先前雖然已經將王爺在鄙人心中的評價一再提升,但如今看來,仍是遠遠低估王爺的能耐了。好,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大隋朝內史侍郎兼聞喜縣公裴矩,與聖門花間、補天兩派的宗主石之軒,確實就是同一人。那麼……王爺現今,究竟意欲如何?”
楊昭目光下垂,自然而然地投注到石之軒平平擺放於石桌桌面的右手之上,反道:“邪王現今,卻又究竟意欲如何?本王斗膽,意欲猜測一二。若說放我,邪王想必既不甘亦不放心。但若說要殺我……邪王怕也是不能且不願吧?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
楊昭話還未畢,石之軒陡然仰首朝天,縱聲哈哈長笑起來。開始時,那笑聲中充斥了冰寒刺骨,逼人如壓的強橫殺氣。然而笑聲越響,殺氣越淡,反而逐漸地滋生出某種無可奈何之下拋開多年重負,渾身也無比輕鬆爽快的感覺來。而小王爺自打揭破對方身份之後,便始終抵在他眉心處那股猶如針刺般的強烈敵意,也在這笑聲裡雲散煙消,再不復存在。單聽這笑聲,便任何人也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此時此刻的石之軒,是絕對不會再作出任何不理智的過激行舉動了。
然後,石之軒就在這個“絕對不可能出手”的時刻,悍然出手!電光石火之間,厚達三寸的石桌桌面陡然“轟~”地爆破成千萬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