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叛國的罪名,在八年前被滿門抄斬。
她卻活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她本就不是葉家人。她是當朝皇帝親生的女兒,金枝玉葉的公主,從出生就被送出宮闈,放到葉家撫養。
當她知道這個事實,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因保護她而死的時候,她已經失去了為她遮風擋雨的父母和家。
母皇……你究竟為何要送我出宮去到葉家?又為何眼睜睜看著葉家滿門抄斬?一切,只要你一道政令便可啊!你明明知道,葉家是冤枉的啊!葉家怎麼可能通敵叛國?如今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看著我奔波九州,一寸寸尋找真相?
葉家的血案背後,究竟掩藏著什麼,讓你這個皇帝都有口難言?
而給我那截斷指作為線索的哥哥,你又是否知道真相,還是隻是與母皇一樣,執拗地阻攔我保護我,所以只是給我一些看似有用實則指向模糊的線索?
遠在上京的血脈親人,你們究竟在想什麼?
葉臻霜雪般的眼眸中露出一剎那的空茫,片刻即復尋常。
這一段官道上時而黃沙漫漫,時而密林從生,但往來的車馬不少,還時不時有拖兒帶女來投親的百姓,甚至有一隊披甲執銳的步兵在山谷裡紮營休整。
年關前,南疆北六城便開始頻繁騷擾齊國南方邊境。往年雖然也有小規模的入侵,卻都穿不過邊境防線。然而,這一次南疆的騷擾卻似乎格外猖狂,甚至兵臨城下挑釁鎮南關。半月前南疆王驟然駕崩,南疆人聲稱是齊國奸細所為,以此為據要對齊國正式開戰。
南方几個軍事重鎮已經開始往邊境調兵遣將,朝廷卻在收到戰書後仍舊保持靜默。據說是高官意見不一致,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又有說法是皇帝身邊也有南疆內奸……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葉臻策馬揚鞭,在午間時分在河邊一個小小的灘塗停了下來。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衣衫襤褸的流民,正在用髒汙的容器汲水喝。難以想象,口耳相傳的盛世之下居然還有這種景象。她微微皺了皺眉,如此大規模地遷徙和流亡,其實是極其危險的。卻不知府衙做出應對措施沒有。
葉臻買的幾袋子春餅自己只吃了一個,其他都給了流民。
餅一直捂在棉布裡,入口還是熱乎的,餓了許多日的人狼吞虎嚥地嚼著餅,想起來要道一聲謝,那位身形纖瘦面容清秀的姑娘已經不見了。
那幾個跟了葉臻一路還沒有吃飯的可憐崽子聞著香氣狠狠地嚥了幾口唾沫,暗自在心裡唸叨了好幾遍任務任務任務,才縱馬追上葉臻。
前方是一處濃密的樹林,看起來幽靜極了,恰是殺人的好地方。這幾人互相交換了眼神,決定就在這裡動手。
然而還沒等他們用眼神交流出一個方案,就發現前面的葉臻沒入了灌木林,消失了。
一群人驚慌起來,四散去尋。
片刻有人大叫:“在那!”
一群人連忙圍了過去,只見一匹馬載著一個纖瘦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視線裡。
然而密林已經到頭了。眾人十分懊惱,錯過一次絕妙的機會,不知又要餓著肚子再走多遠,又不得不垂頭喪氣地繼續追趕。
馬蹄聲漸漸遠了。
葉臻慢悠悠從一棵矮樹後面走出來,外面那身鴉青色勁裝脫掉了,裡面居然還是件顏色差不多的短打,只是更緊身些,愈發顯得她身形纖細,單薄得似乎隨時會折斷。
“今天過節,你們玩去吧。”她把玩著刀柄,一雙漆黑的眼睛裡寒潭幽幽,“明天再來,我可沒那麼好說話了。”
本來還想陪這些人好好玩玩的,但她如今趕著去接人,就不多糾纏了。她運起輕功掠上枝頭,速度竟比方才騎馬還要快些。她也不再走通往走泗水的官道,而是轉向東南泉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