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醉生夢死 (第2/4頁)

別業裡一年到頭有許多這樣的貴客,主人並不清楚他們的身份,也不敢多問,只聽上頭的吩咐殷勤待客。在他金盆洗手後,這樣的情形並不少見。他有時覺得自己已經遠離了多年前的紛爭,但往山下看去時,又分明覺得自己還在其中。

他親自送完熱水,輕輕合上門退出,一面沉思一面提著燈籠往前院走去。因為貴客不喜熱鬧不喜光明,這後院內沒有一個侍女,也十分昏暗,別業主人小心翼翼地探著路,忽然感覺後背一陣涼風襲來,立時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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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還在悠悠喝酒的西川轉運使代元熙,忽然頭一歪便睡了過去。他的女人先是一陣驚恐,繼而神色柔和下來,將他攬在自己身前,溫柔地拍著他的後背。

代元熙忽然便做起了夢。他已鮮少回憶起過去,尤其是他還沒有發達之前,跟著遂寧侯陳崇緒在江寧街頭泥腿子的生活。那時的陳崇緒還不是侯爺,也非大戰中驍勇善戰的將軍,只是江寧陳氏知本堂血緣淡薄的一支後裔,家道早已中落,在王朝末世的紛亂中勉強混口飯吃。

被從知本堂族譜除名後,陳崇緒在安寧靠著倒買倒賣起了家,召集一幫兄弟投奔了起義軍,代元熙作為軍師和錢糧官追隨左右。一開始是跟著關東王劉義萬,劉義萬死後,又轉投膠川王郭莊手下。後郭莊作古,蘇、蕭聯軍收編膠川王軍隊,陳崇緒才打起安寧陳氏三清堂的旗號,正式歸入齊國麾下——事實上這一支姓陳的當時只有他一個人而已。陳崇緒在前線殺敵,代元熙掌管西線軍需,二人屢立奇功。建國後,他們受到封賞,手握大權,在西南紮根下來。

然而,一切並沒有那麼順利。西南還有盤踞了數百年的地頭蛇,平南謝氏和潁川趙氏。這二姓郡望在亂世中獻出部曲和財產,為保全西南安定,更為庇佑蘇、蕭微末之時立下不世之功。謝氏在謝幼清父輩開始有意退隱,儘管手中所握兵權仍令人忌憚;趙氏卻在襄陽侯趙元璟手裡不斷壯大。為了在西南能有一席之地,陳崇緒選擇與趙元璟結為好友。他沒有家族牽絆,行事又仍帶幾分土匪作風,比謝趙二家都要放得開手腳,再加上借陳梁兵亂的機會對各地勢力大肆洗牌,如今代元熙敢打包票,即便是趙元璟本人也不知自己的地盤到底被陳家搶去多少。

當趙元璟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從主動淪為被動,只好割讓潁川趙氏的勢力,跟陳崇緒維持著表面的和氣。

而代元熙在這過程中,也逐漸感覺到一切慢慢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他起於卑賤,平生跌打磕碰,所做一切不過情勢所迫,年過半百也少有停下來想想的時候。今夜他登高望遠,美人在懷,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一直以來想要的,是有尊嚴地活著,不再需要擔憂明天的吃穿,再進一步功成名就,位極人臣。至今西南水陸轉運權柄在握,想要什麼無不觸手可及,是年少從不敢想之事。

而陳崇緒的野心,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四十年前那個被趕出知本堂大宅時嚥下了滿腹血水的孩子,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止是富貴榮華。他的武功不知從何處習得,邪門得很,且近年來不但沒有隨著年紀增長逐漸心氣平和,反倒頻增殺孽,連下人無心之失,也會引得重刑加身,性命不保。其他人下海不過圖個生計,最多如王福山之流想要藉此升官發財,而陳崇緒單單是享受掌握眾人生死的快感,一如他樂於見到眾生哭泣與恐懼。

代元熙在自己一處私宅中放置了記有這些年所有大事的卷宗。

他自認不是什麼高尚的人,更不是什麼真的有本事的人,無非時事造人,到了知天命的年歲,富貴安逸,大權在握,忽然意識到世人皆苦,這份苦中或許還有他的推波助瀾。儘管,他也不是隻給百姓帶去了苦難,水陸通衢、鹽鐵繁榮、商埠林立,此皆為印在朝廷文書上的白紙黑字的嘉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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