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做罷了。若她做了開槍的決定,她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會動手。
街上的女孩動了起來。她們跨出了火力網,在大提琴手的面前擺放了小小一束野花。就若矢看來,那應該是蒲公英。接著她們轉身往西走,朝著若矢的方向走來,沿著街道經過她藏身的地方,遠離了危險。
那扇窗有了動靜。出現了變化,光影有了些微的移動。在原本沒有影子的塑膠袋後面出現了一個影子。她將手指扣上扳機。她現在只等那人稍有動作,讓她從動作裡判定他的身份。這只是一件小事,不過卻是一件影響深遠的小事。計算的結果就快出來了。只要再來一點動靜就夠了。
音樂停了下來。若矢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聽到最後那幾分鐘的演奏,也說不上來大提琴手的演奏是不是結束了,還是說,發生了什麼事?她繼續專注地看著四樓的窗戶。她全神貫注在那塑膠袋上一公尺見方的地方。然而那裡卻一點事也沒有,沒有動靜也沒有變化。十分鐘過去了。當她往下看著街道時,大提琴手已經不在了。
她整個人沉到了地板上,不太明白剛剛發生的事。她剛剛很肯定對手就在那裡。但此刻她卻沒有那麼肯定。他為什麼不開槍?他明明有機會的。他一定是有機會的。這沒道理。為什麼要再拖延一天的時間?踏入敵人的領域,不但危險也不是件舒服的事,這種事越快結束越好。機會一來,你就該把握,然後脫身。可是他卻沒這麼做。
她知道自己沒有輸,但她感覺自己就好像失敗了。她的任務是保住大提琴手的命,奈爾敏清清楚楚地這樣告訴她。有沒有除掉敵人派來的刺客並不是重點。大提琴手沒死。他明天還會再來。所以,她沒有失敗。
若矢想著那兩個在大提琴手面前獻花的女孩。她們是不是像她一樣痛恨山丘上的那些人?女孩是不是因為這些人是一群殺人不眨眼、毫無悔意的王八蛋,所以痛恨他們呢?希望不是這樣,這樣思考就太簡單了。如果女孩痛恨山丘上的這些人,那麼女孩一定也會被迫去恨若矢。她跟他們一樣都在殺人。像今天這樣沒有殺人的日子,她感覺些許失落,這感覺揭露了存在她內心裡的惡意,比起敵人毫無悔意的心態要來得更加嗜血。這感覺幾乎已成了一種貪慾。
她希望女孩,還有這座城的其他人,都能跟她用相同的理由來仇視山丘上的那些人。因為是這些人逼迫著她去仇恨他們的。他們發動了這場戰爭,聲稱薩拉熱窩的人民彼此仇恨,而人民開始反擊,說這不是事實,說這是一座沒有仇恨的城市。然而山丘上的那些人卻開始進行殺戮、滅絕與破壞。他們一點一點地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只要能把戰車開進城裡,他們幾乎就勝利在望。是這些人讓她,還有像她一樣的人恨他們的。
幾個小時後,當天色幾乎暗了下來的時候,若矢判斷該是可以平安離開公寓的時候了。她從那兩個女孩留下的花束旁邊走過,才看見除了那兩束花,大提琴手的腳邊還放著大把大把的花束,就在那顆迫擊炮彈落下的地方。有些花都已經枯萎了。她現在才知道女孩在做什麼。她不瞭解的是,她怎麼到現在才注意到那一大堆已經乾枯的花?若矢轉身離開,走回她住的公寓,她知道,明天她還會回來。
第二章 契楠 二(1)
契楠現在能做的,就是看著國家圖書館的廢墟。雖然由石頭與磚塊構成的外圍結構依然佇立著,但建築物裡面卻都已化為灰燼。每一扇窗戶上面都有大火留下的焦黑痕跡,一個世紀以來傲然挺立建築頂端的圓頂玻璃天花板,已化為碎片掉落在地板上。街車路線原先在這裡迴轉,可以從各個角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