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削藩那一刻開始,在自己對叔叔們下手那一刻開始,在自己發現朱棣跟高熾相愛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或者,在更早之前,從自己腦子有關於朱棣的記憶開始,從自己習慣性的去追逐朱棣的步伐開始,從自己總是不經意的沉迷在朱棣寵溺的眼神裡開始,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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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朱棣再次從噩夢中驚醒。嘆了口氣,撫了撫眉心,滿心滿眼的疲憊。
自從得知朱高熾跳崖之後,朱棣就再也沒睡好過。每天夜裡剛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高熾的身影,聽到高熾的聲音。時而壯志豪情,與他一起策馬賓士於蒼茫草原之間;時而溫文爾雅,與他一起泛舟搖曳於碧綠翠湖之上;時而手持長劍,與他並肩攜手戰鬥於激烈混戰之中;時而身裹狐裘,與他十指相扣依偎於銀白雪山之顛……
但無論什麼場景,無論多麼美好,無論多麼纏綿,無論多麼幸福,總會在畫面陡然逆轉之間變成那座漆黑孤絕的懸崖。朱高熾站在崖邊,回頭對他微笑,然後對他說,“父王,答應我,你要做個好皇帝,做個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再然後,便是他毅然轉身一躍而下的決絕。
山風凜冽,如神鬼怒嚎,撕裂朱棣的靈魂。伸出的手抓不到朱高熾一絲一縷的衣角,只感覺到冷風咆哮,靈與肉生生分離的痛楚,錐心刺骨。
朱棣總會在這種自己無法承受的痛楚中驚醒過來,滿頭大汗在黑暗中思念著高熾再也無法入睡。
因為現在形勢危急,他不能離開北平,所以只能飛鴿傳書讓應天的張麟、徐增壽等人暗中派人在朱高熾跳崖的地方四處搜尋,希望他還有一線生機。可數日過去,只收到張麟一封無奈的書信,說因為崖深陡峭,怪石嶙峋,搜尋的人馬根本下不去,世子殿下怕是生還無望。
朱棣的悲痛思念愈發猛烈,日思夜想,噩夢纏身,竟然引發了舊疾,一病不起。
徐儀華吩咐馬三保守著朱棣,自己則轉身出門去大慶壽寺找道衍。
馬三保站在床邊,看著朱棣失神的目光,聽著朱棣聲聲“熾兒”,又是愧疚又是悔恨。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慰。
那日他與沐昂擺脫潘安等人,逃進山林,徑直就朝朱高熾所說的方向奔去了。可因為林深古幽,遮天蔽日,他們根本找不到方向。後來在山林裡遇上徐輝祖帶領的追兵,兩人本想速戰速決,儘快與朱高熾匯合,可對方人數眾多,足足戰了半個時辰才得以脫身。
當他們趕到懸崖之時,只看到張雲舒目光呆滯,滿臉淚痕跪坐於崖頂之上。潘安半蹲在她面前,似要將她扶起。
見到他們到來,張雲舒突然發了瘋一般抓著潘安哭喊起來:“是他,是他,是他逼得殿下跳崖,是他逼死了殿下!”
兩人手中的劍隨著仇恨的目光一齊對準潘安。
身後徐輝祖的人馬再次追上,一番激戰,自己身中數箭,沐昂也傷得不輕。兩人拼死血戰,沐昂護著他殺出一條血路,奪了一匹快馬才逃出生天。
如果當時他沒有聽殿下的話回去與沐昂匯合,如果他跟沐昂的功夫再高一些,如果他們可以早一刻趕到,那殿下定然不會孤立無援,跳下懸崖。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徐儀華出了王府大門,正好與前來王府的道衍撞了個正著,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不顧禮儀拽著風塵僕僕的道衍朝長慶殿而去。
道衍前些天天受朱棣之命去騾子嶺督促練兵事務,今日才剛回來。進了城門便聽到老百姓議論紛紛,說燕王世子朱高熾被朝廷逼得跳崖身亡,頓覺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