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省革委不遠的一條馬路上,靠牆搭著兩排各式各樣簡陋的棚子。有的蒙著塑膠布,有的搭著油毛氈、破席片。裡邊蜷縮著一個個上訪者。
何鳳前來投宿,同為蒙受冤屈的淪落人;大家友好地接納了她。
雪雨敲打著棚頂,“砰砰”亂響。
何鳳沒有一絲睡意,想著白天的勞頓,想著鄉親們的期盼,想著好心人的支援,想著事情還沒有著落,心裡便七上八下;如同堵著一團亂麻。
這時,一位幹部模樣的人躬身鑽進庵棚,彬彬有禮地問:“哪位大嫂是從蓮花山縣蓮花村來的?”
何鳳站起身:“我是。”
此幹部面呈喜色地問:“您是何鳳同志?”
何鳳點點頭。
此幹部說:“大嫂,我叫張浩,是省救災辦公室的。您反映的問題很重要,很及時,很好。我們認真研究後,報請有關領導批示,領導很重視,責成有關部門立即解決。我們已經和蓮州地革委聯絡過了,他們已經承認了錯誤,並開始著手解決蓮花村的問題。為了使問題得到儘快解決,他們希望您馬上回去。現在就有向南的車,我們派車把您送到車站,車票已經買好了。您明天凌晨下車後,蓮花山縣委有專車接站,送您回蓮花村。”
張浩的一臉熱情與真誠,給這窄小的庵棚帶來了希望和生機。一位老大娘樂滋滋地對何鳳說:“大妹子,天喜地喜呀!你的破銅鑼算是沒白敲,這不是遇上包青天了嗎!”
何鳳眼裡噙著淚花,會心地笑了。
張浩領何鳳鑽出庵棚,走到路邊的一輛“小上海”跟前,隨手拉開車門,扶何鳳上車,一路綠燈直達火車站。
張浩特意為何鳳買了一大包食品,什麼餅乾啊水果糖啊雞蛋糕啊豬肉罐頭啊……不一而足。
張浩還一直把何鳳送到車上,安頓好座位,並千叮嚀萬囑託,讓她注意安全、保重身體。直到開車的鈴聲響了兩遍,他才不得不下車。
張浩的舉止行為,使何鳳眼睛發熱心裡發暖。
她滿心喜悅地坐在風馳電掣的列車上,恨不得變成一隻蒼鷹,拍翅飛到蓮花村,儘快與鄉親們見面,報告喜訊,訴說衷腸。
凌晨,何鳳乘坐的列車駛進了蓮州站。她剛下車,迎候在站臺上的兩位青年
就快步迎了過來。其中一位笑容可掬地說:“大娘,我們是蓮花山縣委的,領導派我們來接你,車在外邊停著呢!”
一位青年熱情地攙扶著何鳳,另一位拎著她的行李包,三人一塊走出車站。
出站口的停車場上,果然停著一輛北京吉普。何鳳打量了一下這兩位身著草綠軍裝的青年,心裡樂滋滋地想:到底是官大壓一級,一物降一物啊。省領導一撐腰,姓海的主任就不敢使性了,還是耶穌基督顯靈,不讓鄉親們再挨餓受凍。自己往省裡這一趟沒白跑,跑得不冤枉啊!何鳳便從破布兜裡掏出兩個熟雞蛋,塞給兩個小青年一人一個。他們推辭不過,只好接住,但都沒吃,彼此相視一笑,裝進了兜裡。
吉普車開走了。它繞著市區轉了一圈,沒有駛入去蓮花山縣的公路,而是拐向了直通偏僻西郊的小道。
奔波了幾天的何鳳,這會兒感到一陣睡意襲來。她睏倦地接連打了兩個哈欠,酸澀的眼皮抬了幾下後,終於沉重地合上了。
淡淡的笑意凝結在她嘴角細密的皺紋裡。
她萬萬沒想到,一隻無形的黑手正在悄無聲息地伸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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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紅公雞綠尾巴(1)
公元20世紀70年代末
黑下來的蓮花山嚥了棗一樣的蓮花村時,宏腳前的小路如一條銀白的蛇在蒲草中時隱時現。蒲草湧動的響聲驚飛了幾隻山老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