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於是,他恍惚起身下床,順著啼聲,夢遊般踉蹌著登上恩公河堤。這當兒,他的神志被一攤血折射起的月光晃醒,旁邊是蹲雕似的鷹爺。他直了嗓子慘叫:“爹……”
面河而跪的鷹爺微啟鷹眼,乜斜著薄霧漫裹裡的恩公祠和流碎了漫天星月的恩公河說:“孩子,你得趕緊離開恩公祠,投奔真八路軍去。”火頭叔忙問:“爹,你糊塗了吧,你不就是真八路嗎?”鷹爺已明顯力不能支,氣若游絲地說:“你爹是糊塗啊,白長了一雙鷹眼,竟識物不清,認人不準……”鷹爺的話音剛落至此,雙目竟乍然一合,如同關上兩扇重重的門。火頭叔悲愴之極,千呼萬喚,也終未再喊醒鷹爺。
火頭叔瞪圓了眼滿身察看,發現鷹爺額頭上有三朵血染的梅花。細瞅了,臉頰、脖頸、肩膀、脊背……處處都有梅花印痕,紫殷殷的遍佈全身。
火頭叔給鷹爺淨身時,一記一記地清查,這血染的梅花共八十一朵。在以後的日子裡,時常有梅花綻放在他眼前,黑紅浸亮,朵朵連成片,遂汪成血泊,越汪越深,將他的神志淹沒。即使當上八路軍團長後,仍如此。
41.海黑頭的天才構想(6)
公元20世紀60年代末
通曉《周易》的海黑頭明白:龍為圖騰,鱗八十一,九九所以為尊,因為九九乃終極之數。陰陽八卦中陰爻為六,陽爻稱九,陰為坤,陽為乾,乾即天。海黑頭據此推測:動此刑,又取此尊數,非資深的恩公河教首不能為。
那麼,對鷹爺動此酷刑的為何人?或者操縱者為何人?
後來,海黑頭見到了印製血染梅花的刑具。這器具一拃長,烏溜溜光,生鐵鑄就。方把上鑄著兩條交接盤繞的“五步倒”,兩蛇頭結集到一隻鱉蓋上,鱉頭及四蹼形似梅花,其上各安寸長倒鉤刺。通體像長柄戳子。細看柄尾有兩行小字:方圓梅花印,恩公教道光十三年重製。這梅花印是黃泥鰍丟在火頭嬸床上的,那會兒火頭嬸正鮮嫩嫩的水蔥般惹人愛。
42.恩公謠下篇(1)
公元20世紀60年代末
火頭叔成親是幹了幾年八路之後。那時,他不斷撈些小魚蝦去蓮池鎮換油鹽,也就認識了郭府的老廚子,聽說了不少菊子的事。當年,郭新穎劫持刀馬旦麥穗時,曾脅迫認菊子為乾女兒。菊子哭倒了氣也沒答應,郭新穎就派她去灶屋裡幫廚燒鍋。幾年時日,菊子如春天的花樹,抽枝展葉綻出了花蕾,鮮嫩嫩的,一掐一股水兒,模樣比她媽還俊俏幾分,說話聲音細膩膩、甜絲絲地滋潤人耳根兒,走哪兒滋潤到哪兒。郭新穎看菊子的眼神兒,跟死魚的眼珠兒差不多,其中的淫念慾火,難以遮掩。老廚子看在眼裡,揪在心上。他待菊子如親生女兒,如何能眼睜睜看著郭新穎禍害菊子?他便說:“菊子,我豁上老命領你跑吧?”菊子說:“你孤我孤,咱一無親朋二無好友,往哪兒跑呢?真躲不過的話,我就跟俺娘做伴兒去。”
老廚子一夜間急白了頭。郭新穎見菊子就身子骨發酥發軟,不能自已,恨不得一口咬到嘴裡,吃到肚裡。他一聲令下,佈置手下抓緊籌備,三天後辦喜事。還特別安排老廚子,喜宴上必備“霸王伴雞”。雞好弄,霸王就是老鱉。自打三太郎強令徵鱉後,鱉在恩公河絕了跡,有人說恩公嫌這方人心猖狂,全宗族遠徙他水了。老鱉成了這一帶的冷缺貨,老廚子兩天趕了幾個大集,跑得腿肚子轉筋,連根鱉毛也未弄到。如今,郭府掛紅披彩,納禮接客,一派喜氣。郭新穎發現百料具備的菜案上唯欠老鱉時,黑下臉對老廚子吼道:“明日若少了‘霸王伴雞’,叫你瞧瞧本司令的厲害!”
第二天傍晚時分,又奔波了一天的老廚子,仍沒買到鱉。廚房門口的郭新穎,早已等得火冒三丈。他見廚子又是空手而歸,正要大發雷霆時,火頭叔掂只大鱉到了。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