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看了他一眼,捻鬚笑道:“朕也是這般想。再者,若是與你有私約,以東海國之富庶,怎會衣裳飾物寒酸若此!”他一邊說,一邊將一把小小的黃楊木梳拋到案上。
劉疆向那木梳只瞟了一眼,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一眼便認出,這就是他初識馬瑪麗時,她日常梳頭所用的木梳。少女天真無邪,坐臥起居,皆不知道避諱,把他的寢殿當做自己家一般,每日裡在窗前對著朝陽,用木梳梳理她黑亮濃密的頭髮,是他心中最溫馨的景緻之一。
一時之間,劉疆心中只顧得上埋怨劉莊,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既然得了她,應該熟知她那肆無忌憚、屢有驚人之舉的心性,怎能縱容她胡鬧到皇帝面前?如此又該如此收場?儘管這樣埋怨著,心中卻並未亂了方寸,只是緩緩說道:“說起來,此女兒臣倒是認識的。她天真爛漫,童心未泯,一時衝撞了父皇。童言無忌,還望父皇看在兒臣薄面上,放過她這次吧。”
劉秀心中一沉,緊緊盯住劉疆的眼睛:“放過?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這姓馬的野丫頭差點攪亂了朕心愛兒子的婚禮,朕怎能就此放過?她又不是你什麼人!”
劉疆只得辯稱:“她和兒臣數面之緣,談不上深交。只是……”
“既然只是數面之緣,朕就放心了。”劉秀飛快地打斷了他的話,“如此說來,朕一時氣不過,命人將她腰斬棄市,也算是她咎由自取了。”
劉疆臉色一變,忙跪下求情道:“不過稚女戲言,何必如此。請父皇……”
“晚了!”劉秀一面搖頭一面嘆氣,“昨日因你二弟之事,朕心情不佳,下令誅了許多人。原打算好好審問她一番的,哪裡還有這個心思,便索性一起辦了,叫人將她的屍體拋到亂葬崗去了。”
君無戲言。霎時之間,劉疆只覺得當頭一個炸雷響起,眼前盡是白茫茫一片,耳邊無數雜亂的聲音響個不停,整個人都懵掉了。
劉秀就在據他不過三尺的地方坐著,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家兒子的反應。只見劉疆瞬間面色慘白,眼睛迷茫,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嘴唇顫抖著,彷彿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他一手抓住自己的袍服,就像透不過氣一樣,突然開始渾身痙攣,整個身子慢慢地向旁邊滑倒。
劉秀忽地站了起來,飛快地繞過長案一把撈起他。
“御醫!快傳御醫!”劉秀嘶聲叫道,扶住自家兒子,聲音儘管有些顫抖,卻仍帶著帝王特有的威嚴,“將太醫院所有的御醫都傳過來!快叫他們來救朕的兒子!”
劉秀在雲臺休養,原本就有御醫隨行侍駕。頃刻便有御醫到場,神色凝重地為劉疆請脈。
“東海王殿下受了驚嚇,心悸病復發。但據臣觀之,略加調理,便可痊癒。請皇上不必過於擔憂。”御醫言道。
劉秀殺氣騰騰,反覆逼問道:“真個無礙?不是他前些年的病根未清除?還是他新近又想不開,吃了什麼東西?”
“據脈相來看,並無毒質滯留。更奇怪的是,便是前些年的那些殘毒,也已化盡了。正是皇上聖眷,東海王殿下福澤深厚……”
“那他為何此刻還未醒?”
“只是一時驚嚇過度,想來片刻之後便會醒來……”御醫躬身道。
劉秀這才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他擔憂既去,隨即便暴怒起來:“去,傳朕的旨意,將沛王輔從詔獄中帶出,命他去東宮走一趟!”
“時,禁網尚疏,諸王皆在京師,競脩名譽,爭禮四方賓客。壽光侯劉鯉,更始子也,得幸於輔。鯉怨劉盆子害其父,因輔結客,報殺盆子兄故式侯恭,輔坐系詔獄,三日乃得出。”——《後漢書·列傳·光武十王傳》
作者有話要說: 查資料查到光武十王傳,禁不住感嘆東漢的皇后地位之高。皇后是本紀,到了光武